\[正文内容\]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有人拿石子在扔。我猛地睁开眼,彩铅从手里滑出去,在地板上滚出老远。
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打在画纸上,刚画了一半的蝴蝶翅膀上,铅笔印子被我戳得有点乱。后脖子有点痒,我伸手抓了抓,那块蝴蝶形状的胎记又在发烫了。
心口跳得厉害,像是刚跑完一千米。梦里的火还在烧,红通通的,舔着孤儿院的木头门。那个女人的背影又出现了,穿着白大褂,把两个扎着一样辫子的小女孩往不同的门里推。
"快走!"她的声音好像隔着很远,"记住蝴蝶..."后面的话被火吞掉了。
我喘着气坐直,后背全是汗。碎花裙子黏在身上,不舒服得要命。画室里都是松节油的味儿,混着旧纸张的霉味,是我租这破公寓的味道。
等眼睛适应了光,我才看见不对劲的地方。
茶几上多了些东西。
一个相框,里面是二十年前那个破孤儿院的合照,前排两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挤在一起,脖子后面都露出一点红。一只生了锈的银戒,戒面上刻着半只蝴蝶。还有半张烧焦的纸,上面"领养文件"四个字没烧干净。
我的手有点抖,摸了摸相框玻璃。冰凉。
门窗都是我锁的,睡觉前还检查过。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它们本该早就被销毁的。"
晓棠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猛回头,她就站在卧室门口,背对着光,脸藏在黑影里。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睡裙,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你站那儿多久了?"我的嗓子有点干,"这些东西..."
她往前走了两步,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落在她脖子上。那块蝴蝶胎记泛着淡淡的银光,边缘好像在动,微微凸起来,像要飞出来似的。
我站起来,脚踢到了地上的画筒,哗啦啦滚了一地的画稿。都是蝴蝶,各种颜色各种姿势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越来越像我后颈的胎记。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往前走了一步,能闻到她身上和我一样的消毒水味儿,小时候孤儿院的味道,二十年了都洗不掉,"从婚礼那天开始,你就知道我们是双胞胎。"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在昏暗中显得特别大,有点吓人。
我伸手想去碰她脖子上的胎记,指尖刚要碰到,她浑身猛地一颤,却没躲。
就在我们皮肤快碰到一起的刹那,后颈突然像被针扎一样疼。
白光炸开了。
眼前全是白的,耳朵里嗡嗡响。我看到好多画面,快得像在放电影——
实验室,好多玻璃罐子,里面漂着各种各样的蝴蝶。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我,头发很长,扎成马尾,跟晓棠现在的发型有点像。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蓝色的液体在管子里流动,一滴一滴,掉进下面的培养舱。
培养舱里。培养舱里......
我浑身发冷,胃里翻江倒海。里面是两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脖子后面有红色的印记。
"217号实验体生命体征稳定。"女人的声音像电子合成的,冷冷的,"情感共鸣度百分之十七。"
217。
这个数字在脑子里炸开,头突然疼得像要裂开。太阳穴突突地跳,跟敲鼓似的。鼻子里全是消毒水的味儿,浓得呛人。
"啊!"我捂着额头蹲下去,画纸被踩得乱七八糟。
"别想了!"晓棠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手抖得厉害,"会弄坏你的!"
我甩开她的手,猛地站起来,后腰撞在画架上。画架晃了晃,向后倒去。背面朝上摔在地上,露出我用红颜料写在上面的字——一个大大的"217"。
血一样的颜色。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拔高了,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哭腔,"217是什么意思?这个数字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响?"
晓棠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突然抓起我桌上的美工刀,划向自己的胳膊。
"不要!"我扑过去想抢刀,已经来不及了。
白裙子的袖子被划开,露出她细瘦的胳膊。上臂内侧,有一个刺青。不是蝴蝶,是一串数字和字母——"EX-218"。
218。
我的呼吸停了。217,218。
"看到了吗?"晓棠把胳膊伸到我面前,手还在抖,"我们根本不是姐妹!从来都不是!我们是实验室里造出来的怪物,是量产的实验品!我是218号,你是217号!"
"不...不可能..."我后退一步,撞在墙上,后脑勺生疼,"我有养父母,我有出生证明..."
"假的!"晓棠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眼睛红了,"都是假的!我们的出生证明是伪造的,我们的养父母是被安排好的!连我们的记忆都是被植入的!"
她扯断脖子上的项链,一个银色的小吊坠掉在地上。我捡起来一看,是个蝴蝶形状的芯片,上面刻着细小的纹路,跟我那半枚银戒上的图案能对上。
"这是什么?"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定位器。"她蹲下去,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也是控制器。他们一直都知道我们在哪儿,我们做什么..."
突然,她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开始抽搐。我赶紧扶住她,手碰到她脖子后面的胎记,烫得吓人。
那块银色的胎记竟然渗出了银色的液体,像汗水一样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
"晓棠!晓棠你怎么了?"我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眼睛翻白,嘴里吐出白沫。我脑子里闪过刚才梦里的画面,那个女人把我们推进不同的门...
来不及多想,我咬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按在她的胎记上。
血液和银色液体混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响声,像烧红的铁碰到水。蓝光猛地爆发出来,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我们俩被光包裹着,飘了起来,像失重一样。
墙上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像素不太清楚,老跳,还有雪花点。
是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这次能看清她的脸了。有点像我,又有点像晓棠。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嘴角有一颗痣。
"蝴蝶基因序列必须在双胞胎体内才能完全激活。"她对着镜头说,声音有点哑,"艾琳娜说得对,单一载体无法承受情感共鸣的强度..."
她好像在看什么文件,眉头皱着。
"如果她们找到彼此..."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情感共鸣会启动'茧房程序',到时候..."
画面突然变成雪花,滋滋响了几声,没了。
蓝光消失,我们俩摔在地上。房间里的灯开始忽明忽暗,电流发出滋滋的声音,灯管好像随时会爆。
窗外的雨更大了,打得窗户哐哐响。
突然,灯全灭了。
一片漆黑。
我和晓棠都没说话,只能听见对方的喘气声,还有外面的雨声。
过了大概一分钟,我听到了别的声音。
有人在唱歌。
很轻的调子,断断续续的,是一首摇篮曲。
"月儿光光,照地堂...蝴蝶飞,宝宝睡..."
我的汗毛一下子全竖起来了。
这首歌,我听过。小时候在孤儿院,那个总是板着脸的院长嬷嬷,晚上查房的时候会哼这个调子。
歌声越来越清楚,好像就在门外。
晓棠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冰凉。
我们俩慢慢挪到门口,我踮起脚,凑到猫眼看出去。
走廊里的声控灯没亮,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尽头有个晃来晃去的黑影,很高,像个女人的轮廓。
歌声就是从那边来的。
等等...这个声音...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
慢慢的,歌声变了调,变成了另一个人唱。那个声音有点沙哑,左耳朵好像不太好使...
是艾琳娜!
"她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压低声音问晓棠。
晓棠没回答,她的脸在黑暗中白得吓人,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像小孩子光脚走路。
我和晓棠猛地回头。
卧室门口站着那个小女孩。
她抱着那个烧焦的布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眼睛在黑暗里亮着红光,不是反射的光,是从里往外亮,像两个小灯笼。
怀里的布偶,那两个用纽扣做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然后,布偶的嘴巴开始动。
"妈妈..."小女孩的声音和电子音混在一起,怪怪的,"清理程序...启动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布偶的眼睛更亮了,红光映在墙上,像两只蝴蝶在飞。
门外的歌声停了。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未完待续\]我感觉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布偶眼睛里的红光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像两只被困住的蝴蝶,翅膀拍打得空气都发颤。
"谁启动了清理程序?"我的声音抖得厉害,指尖掐进掌心才没瘫软在地。
小女孩歪了歪头,怀里的布偶跟着动了动。那东西的布料都焦成了碎絮,眼睛却越来越亮,红得像烧红的烙铁。
"妈妈。"电子合成音和童声混在一起,"不听话的实验体,要回炉重造。"
走廊里的高跟鞋声突然停了。
死寂。只有窗外的雨还在发疯似的砸玻璃,哗啦啦一片白噪音。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撞得肋骨生疼。
"咔嗒。"
对面邻居的门突然开了条缝。昏黄的灯光漏出来,照亮一双穿着老式布鞋的脚。是三楼那个总在阳台养多肉的老太太,她凌晨三点不睡觉,现在还探头探脑?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扇门缝里突然伸出只手。惨白的,瘦得只剩骨头,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抓住她们。"艾琳娜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沙沙的,像砂纸磨过木头,"别弄坏蝴蝶基因。"
那双布鞋动了。老太太僵硬地转过半张脸,嘴角咧到耳朵根,眼睛哪里还有白眼球,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像被人拿墨汁泼过的蛛网。
"晚萤!"晓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手心的冷汗黏在我皮肤上,"卧室!快!"
我被她拽得踉跄着往后退,脚后跟踢到地上的画筒,哗啦啦滚了满地彩铅。小女孩抱着布偶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那双红眼睛跟着我们转,布偶的头也咔嚓咔嚓地歪过来。
卧室门就在眼前,我反手去拧门把手,金属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地板的声音,像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移动。
"抓住...实验体..."老太太的声音变调了,像是喉咙里塞了团棉花。
门终于开了!晓棠猛地把我推进去,自己刚要闪身进来,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我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看过去——是那只焦黑的布偶!它竟然从女孩怀里掉了下来,两只纽扣眼睛亮得刺眼,死死咬着晓棠的鞋带。
"快走!"晓棠尖叫着踹开布偶,门"砰"地撞上。我反手扣上门锁,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摸索着找到床头灯的开关,"啪嗒"一声按下去,灯泡闪了两下,灭了。
"没用的。"晓棠靠在门后喘气,声音发颤,"刚才电路炸了,全楼都停电了。"
窗外的闪电突然亮起来,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墙上贴满了我的画稿,全是蝴蝶,各种各样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像血管一样密密麻麻。衣柜镜子里映出我们两个苍白的脸,眼睛下面是青黑的黑眼圈,像两块淤青。
闪电灭了,房间重归黑暗。我的眼睛还残留着那些蝴蝶的影子,在黑暗里翻飞,盘旋,翅膀摩擦的声音嗡嗡作响。
"她怎么进来的?"我低声问,怕门外的东西听见,"公寓楼下的门锁有密码..."
"不是艾琳娜。"晓棠的声音贴着地板传来,她好像在检查床底,"是控制她的人。我们脖子上的芯片不只是定位器,还能远程激活周围人的服从程序。"
我突然想起孤儿院的那些孩子,想起院长嬷嬷总是直挺挺的背影,想起隔壁床的小花总是睁着空洞的眼睛唱歌。原来不是他们奇怪,是我们都一样,都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实验体"。
"那小女孩..."我刚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砰砰"的撞门声。不是拳头,是钝器,一下,又一下,震得门板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还有那个布偶!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抓住晓棠的胳膊,指甲掐进她皮肉里。她没躲,只是全身都在抖。
"是原型机。"她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热气扑在我颈窝里,"蝴蝶计划的第一个实验品,用动物神经和机械零件拼凑的...它能发出高频声波,激活附近所有实验体。"
撞门声突然停了。
我们两个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放慢了。透过门缝能看见走廊里晃动的红光,越来越近。
"找到你们了。"小女孩的声音就在门外,清晰得像贴在门板上,"217号,218号。妈妈叫你们回家。"
"回家?"我冷笑一声,眼泪却突然掉下来,砸在地板上,"我们的家不就是你们烧掉的孤儿院吗?"
"不是哦。"电子音咯咯地笑,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是培养舱。你们是妈妈最成功的作品,要回去完成最终阶段。"
"什么最终阶段?"晓棠突然站起来,背对着我走向窗户。闪电再次亮起,我看见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脖子后面的银色胎记像活过来一样,在皮肤下游动。
"茧房程序。"门外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姐姐刚才用血激活了我的休眠模式...所以你们必须回去,完成最后的融合。"
"融合什么?"我跟着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晓棠。她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翅膀。"她转过身,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刚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