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

\[正文内容\]培养舱的玻璃渣子混着蓝色液体溅了我一脸，冰凉滑腻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进脖子里。后颈那块蝴蝶胎记烫得吓人，像是有团火在皮肤底下烧，滋滋地响，疼得我龇牙咧嘴。我使劲眨了眨眼，甩掉脸上的水，视线终于清楚了点。

实验室里的警报灯开始闪红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那些红光打在地上的蓝色液体上，映得整个屋子像泼了血似的。滴滴答答的水声，嘎吱作响的金属声，还有机械蝴蝶翅膀扇动的嗡嗡声，混在一起，吵得我头都大了。

"咳咳..."我咳了几声，扶着培养舱的残骸想站起来。腿软得跟面条似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低头一看，才发现胸口以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大概是泡在那蓝色液体里太久，起反应了。

"醒了？"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冷冰冰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猛地转头，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晓棠就站在我对面，离我不到三米远。她还是穿着那件被撕烂的白色睡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粘在脸上，滴着水。脚踝上还沾着几片培养舱的碎玻璃渣，血珠混着蓝色液体往下渗。

可她一点都不像刚醒过来的样子。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动不动。那眼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冷冷的，怪怪的，像个机器人。最吓人的是她的瞳孔，里面竟然闪着红光，跟刚才那些机械蝴蝶的眼睛一模一样！

"晓棠？你...你怎么样？"我声音发颤，想往她那边挪几步。刚抬起腿，就听见嗡嗡声越来越近。两只机械蝴蝶唰地一下飞到我面前，扇动着金属翅膀，挡住了我的去路。翅膀上的金属片闪着寒光，边缘锋利得跟刀子似的。

"别碰我。"晓棠说话了，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一点起伏都没有。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对着我。那两只机械蝴蝶立刻跟着动了，翅膀拍得更快，眼看就要朝我扑过来。

我赶紧后退一步，后背撞在破碎的培养舱壁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你到底怎么了？是艾琳娜那个疯女人对你做了什么？"我急得不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看看我啊！我是你姐！苏晚萤啊！"

晓棠的眼球终于动了动，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然后，她突然笑了。不是那种开心的笑，也不是难过的笑，就是扯了扯嘴角，眼神还是冷的。"姐？"她歪了歪头，像是在琢磨这两个字，"我们...是姐妹吗？"

这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我愣住了，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又酸又疼，喘不过气来。

"当然是。"我终于挤出声音，喉咙又干又涩，"我们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睡上下铺，分享最后一块饼干。你被领养那天哭着抓着我的手说一定会来找我...你忘了？"

晓棠盯着我，没说话。她后颈那块蝴蝶胎记越来越红，红得发紫，周围还蔓延出一条条银色的丝线，像血管一样，一直连到停在她肩膀上的三只机械蝴蝶身上。那些机械蝴蝶像是能感觉到她的情绪，翅膀上的纹路跟着亮起来，一闪一闪的。

"没忘。"晓棠突然说，声音轻飘飘的，"可是那些记忆...都是假的。"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孤儿院是假的，饼干是假的，就连分开...也是计划好的。"晓棠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胎记，银色丝线跟着动了动，"我们不是姐妹...至少，不只是姐妹。"

她往前走了一步，蓝色的液体在她脚下漾开一圈圈涟漪。那些原本在地上爬的蝴蝶幼虫突然兴奋起来，纷纷朝她脚边涌过去，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

"我们是实验体。"晓棠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编号217，218。为'茧房计划'而生的完美容器。"

"我不信！"我喊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些都是艾琳娜给你洗脑的胡话！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实验体！"

"洗脑？"晓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后颈有一样的蝴蝶胎记？为什么分开二十年我们还能找到彼此？为什么你一靠近那个培养舱，它就自动识别你了？"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是啊，为什么？这些巧合，这些疑点，我以前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深入想。我怕真相太残酷，怕我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寻找都变成一个笑话。

"因为...因为..."我嘴笨，急得说不出话，眼泪掉得更凶了。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晓棠打断我，眼神里的红光更亮了，"从胚胎开始，我们的基因就被编辑过，植入了蝴蝶序列。我们的情感能产生共鸣，我们的身体能互相感应。这不是诅咒...是能力。"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些银色丝线从她皮肤里钻出来，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朝我飞过来。我吓得往后缩，以为她要攻击我。可那些丝线只是停在我面前，没有再靠近。

"你看。"晓棠说，"它们认识你。就像我认识你一样。"

我看着那些闪着银光的丝线，又看了看晓棠。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期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孤儿院的回忆，一会儿是婚礼上的背叛，一会儿又是刚才在培养舱里看到的画面——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林婉博士。

"那你..."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婚礼上的事...也是计划好的？你故意接近陈墨，故意让我去参加婚礼，故意...引我来这里？"

晓棠沉默了。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看不见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的声音抖得厉害，"我们找到彼此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样？"

"因为妈妈。"晓棠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红光，情绪终于有了波动，"她们说...只要完成融合，就能让妈妈复活。"

"妈妈？"我愣住了，"你说的是...林婉博士？她不是..."我想起前章看到的画面，林婉博士站在培养舱前，说那些婴儿是实验体，不是她的孩子。

"她没有死！"晓棠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艾琳娜告诉我，妈妈只是意识暂时被困住了，需要一个完整的共生体才能释放出来！我们两个...就是她复活的关键！"

她的话让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原来...晓棠做这么多，不是因为恨我，也不是因为被洗脑，而是因为这个？一个复活母亲的梦？

"你傻不傻！"我又气又心疼，眼泪掉得更凶了，"艾琳娜那种人说的话你也信？她把我们当实验品，把你当工具！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值得吗？"

"值得！"晓棠毫不犹豫地说，眼神坚定得可怕，"只要能让妈妈回来，什么都值得！你不懂...从小在孤儿院，我每天都在想妈妈是什么样子。艾琳娜给我看了妈妈的照片，告诉我她是个伟大的科学家，为了保护我们才不得不离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你不会明白的。"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是啊，我不会明白。被领养后，虽然养父母对我不好，但至少我没有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过活。而晓棠，她一直在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妈妈，被这个执念折磨了这么多年。

就在这时，实验室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头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警报声变得尖锐刺耳，一个冰冷的男声在房间里回荡："检测到共生体异常连接，启动紧急清除程序，十分钟后自爆。重复，十分钟后自爆。"

我和晓棠都愣住了，互相对视一眼。她眼睛里的红光闪烁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

"艾琳娜..."晓棠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恨意，"她骗了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拉起她的手，转身就想跑，"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我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因为身体里的共生体在反抗。就在我们的手碰到一起的那一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后颈的蝴蝶胎记突然同时开始发烫，烫得像是要烧起来。银色的光芒从胎记中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我们两个人。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顺着手臂流向晓棠。她也一样，我们的力量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银色护盾，把我们包裹在中间。

停在晓棠肩膀上的机械蝴蝶像是受惊了一样，疯狂地扇动翅膀，想要飞离。可它们一碰到护盾的边缘，就被弹了回去，翅膀上的金属片掉落下来，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这是..."晓棠瞪大了眼睛，看着笼罩着我们的护盾，又惊讶又困惑。

"我不知道！"我也很震惊，"但感觉...好强！"

就在这时，实验室墙上的监控屏幕突然全都亮了起来，艾琳娜的脸出现在上面。她看起来很激动，甚至有点疯狂，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成功了！我就知道会成功！"她大笑着，声音刺耳，"双胞胎情感共鸣！茧衣终于形成了！林婉博士，你看到了吗？你的理论是正确的！"

她身后的背景很暗，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实验室角落里，立着一个和我们之前待的一模一样的培养舱。上面的编号清晰可见：219。

217，218，219...难道还有第三个？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姐妹"？

就在我震惊的时候，艾琳娜突然停止了大笑，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可惜...你们没机会看到后续了。自爆程序已经启动，你们和这个实验室一起，为妈妈的复活献上最后的礼物吧！哈哈哈..."

屏幕突然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护盾外，机械蝴蝶像是失去了控制，疯狂地撞击着银色屏障，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实验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天花板上的碎片不停地往下掉。

"姐！"晓棠突然叫了我一声，声音恢复了一点正常，"快...看那个！"

她指着地上一只被护盾弹飞的机械蝴蝶。那只蝴蝶的翅膀已经碎了，但身体还在微微蠕动。我注意到它的胸腔那里有个小小的闪光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我咬咬牙，伸手穿过护盾。奇怪的是，护盾对我没有阻力，就像不存在一样。我捡起那只机械蝴蝶，感觉它还在微微震动。我用力掰开机身，里面掉出来一个小小的芯片，上面刻着一个蝴蝶的图案——跟我记忆中林婉办公室里那个标本翅膀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我拿起芯片，刚碰到它，后颈的胎记又开始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那是...妈妈的实验日志！"晓棠激动地说，"艾琳娜跟我提过！里面有共生体的所有秘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声再次响起，那个冰冷的男声又出现了："自爆程序倒计时，三分钟。"

我心里一紧，没时间犹豫了。我把芯片紧紧攥在手心里，塞进内衣最里面。然后我蹲下身，一把抱起还在发愣的晓棠。她比我想象的轻很多，身体软软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走！"我咬紧牙关，抱着她就往实验室门口跑。跑到一半，我又停住了。那个219号培养舱...到底是谁？好奇心驱使着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培养舱里是一片浑浊的黄色液体，看不太清楚里面是什么。但我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蜷缩在液体里，一动不动。后颈的位置，好像也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姐！快走啊！"晓棠在我怀里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回神，不再犹豫，抱着她冲向实验室唯一还没被封锁的通风管道。管道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通过。我把晓棠先塞进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就在我爬进管道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我知道，实验室开始塌了。

我抱着晓棠，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拼命往前爬。芯片在我胸口发烫，后颈的胎记也在微微震动。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逃出去，也不知道那个219号是谁。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晓棠的命运，又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