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叠的晨昏线

婚礼定在梧桐巷拆迁后的第七个春天。改造后的艺术街区保留了老电话亭的青砖墙，藤蔓顺着当年陈野画飞船的位置蜿蜒生长，开出粉白相间的木香花。苏念安站在梳妆镜前，婚纱裙摆缀满的银杏叶刺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耳垂上的铃铛耳坠是顾承舟亲手设计的，晃动时发出的声响像极了少年时代追逐的风。

"紧张吗？"唐若曦帮她整理头纱，珍珠发卡早已换成素雅的白玫瑰，"当年在画室抢画具的小丫头，居然要嫁人了。"她眼底闪过一丝感慨，"不过顾承舟那家伙，倒是把'暗恋成真'玩出了新高度。"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笑闹声，许知远举着手机探头："摄影师说要拍晨袍照，新郎官已经在老梧桐树下等急了。"

晨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花枝，在顾承舟的西装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握着捧花的手指微微发颤，直到看见苏念安提着裙摆走来——婚纱拖尾扫过青石板，惊起满地尚未消散的晨雾。"还记得吗？"他声音沙哑，"你第一次来梧桐巷，也是这样踩着露水。"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枚生锈的铃铛，正是初中时系在红绳上的那枚，"当年没敢送出手的礼物，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给你了。"

证婚人Lucas用中法双语致辞时，画廊方向飘来悠扬的小提琴曲。苏念安这才发现，展览厅的玻璃幕墙上正播放着他们这些年的影像：在卢浮宫临摹名画时的争执，深夜画室里偷吃的马卡龙，还有某个雪夜，顾承舟把她的脚印画成爱心的幼稚模样。人群中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她悄悄捏了捏顾承舟的手，却摸到他掌心密密麻麻的汗。

交换戒指环节，顾承舟突然取下自己的婚戒。苏念安愣住的瞬间，他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的银杏叶戒指外侧，轻声说："十年前你捡起我的速写本，十年后我想套住你的余生。"掌声雷动中，他俯身亲吻她时，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是为筹备展览熬夜的印记，也是他们共同成长的勋章。

晚宴进行到一半，天空突然飘起细密的雨丝。宾客们躲进改造后的电话亭咖啡馆，却见顾承舟牵着苏念安走进雨幕。他们在老梧桐树下转圈，婚纱与西装在雨雾中翻飞，像极了画布里永不褪色的浪漫。"后悔和我来巴黎吗？"他贴着她的耳边问，"错过了梧桐巷的无数个雨季。"

苏念安踮起脚尖吻去他睫毛上的雨珠，远处的画廊亮起星星灯，在雨帘中折射出七彩光晕。"笨蛋，"她笑着晃了晃交握的手，两枚戒指碰撞出清脆声响，"我们不是创造了更多属于自己的雨季吗？"雨声渐密，顾承舟将她搂得更紧，而梧桐巷的老砖墙，正默默见证着这场跨越十年的双向奔赴，终于在时光的尽头，开出了最璀璨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