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裹挟着七月的热浪涌进教室,苏念安趴在课桌上,恍惚间坠入梦境。白色婚纱的裙摆扫过塞纳河畔的鹅卵石,顾承舟无名指上的银杏叶戒指与她的轻轻相扣,宾客的欢呼声里,他俯身亲吻时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烁。
“我愿意。”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突然,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开始摇晃,宾客们的脸扭曲成许知远、唐若曦、陈野交错的模样,婚纱裙摆化作破碎的画纸纷纷扬扬飘落。
“苏念安!”顾承舟的呼喊穿透混沌,他的白大褂染满颜料,伸出的手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消散。苏念安踉跄着向前扑,跌入一片黑暗,耳边响起救护车尖锐的鸣笛,与那个雨夜的惊雷重叠。
“叮铃——”刺耳的放学铃声骤然炸响。
她猛地惊醒,额头的冷汗浸透刘海。课本上洇开一片水渍,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同桌唐若曦正用圆珠笔戳她后背:“又睡着了?老班说今天的速写作业必须交。”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吊扇吱呀转动,后排的顾承舟抱着素描本经过,衣角的银色铃铛晃出细微声响。
苏念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喉咙发紧。刚才梦境里的温度还残留在指尖,无名指却只触到校服粗糙的布料。她颤抖着翻开课桌里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的是午后的操场,穿11号球衣的许知远正在投篮,而某个角落,有个扎马尾的女孩抱着画具驻足仰望——那是她从未画过的视角。
“喂,一起去美术室吗?”唐若曦收拾书包的声音传来。苏念安慌忙合上本子,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走廊里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她下意识转头,看见许知远抱着篮球走来,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和梦里戴着珍珠手链的模样渐渐重叠。
雨来得毫无征兆。苏念安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有人将黑色雨伞递到她面前,白大褂袖口露出的红绳结上,系着枚银色铃铛。顾承舟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少年特有的紧张:“一起走吗?我家...顺路。”
伞骨在风中轻轻摇晃,苏念安盯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那些梦境里的婚礼誓言、生死离别,此刻都化作遥远的回声。她忽然想起梦里顾承舟消失前说的话,眼眶发烫。
“其实我...”她开口,却被雷声打断。顾承舟将伞面又往她这边倾了倾,耳尖泛红:“你先讲。”
雨滴敲打伞面的声响中,苏念安咽下那些在梦里千回百转的话语。十七岁的夏天还很长,长到足够把所有未说出口的心事,都画进未来无数张速写纸里。
“没事。”她摇摇头,嘴角扬起笑意,“我在想,明天美术课该画些什么。”
放学的人潮从身边涌过,铃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震颤。苏念安握紧伞柄,听着身旁少年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忽然觉得,或许有些故事,不必急于追问结局。毕竟此刻真实的雨滴,比任何梦境都要清晰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