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光将温好的牛奶从里面拿出来,白瓷杯壁暖着掌心。他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四十。平常这个时候,程小时已经咋咋呼呼地推门进来,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光光晚饭好了没”。
一丝极淡的、几乎被忽略的违和感浮上心头。他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调出徐珊珊那边紧急情况的共享定位信号。屏幕上那代表程小时的、熟悉的绿色光点,在代表废弃疗养院地下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管道结构图上,依旧固执地停在原地。
陆光的指尖在屏幕上那个绿点上方悬停。太久了。程小时冲出去前,他计算过时间差。以程小时的身手和那股不顾一切的劲儿,即使带人脱困,早就该有所移动,或者至少会发个一切顺利的报平安简讯,哪怕只是一个标点符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是沉重的石头拖着脚步在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街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洇开,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冰冷的蓝光照亮陆光毫无表情的侧脸。
他拿起电话拨了回去,听筒里是冗长单调的忙音。挂断,重拨。忙音。再拨。依旧忙音。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无果的重拨都像一根微小的冰刺,精准地楔进神经。直到第七次听着那空洞的提示音时,陆光的眉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握紧的指关节因用力泛出不正常的青白。
他霍然起身。
动作幅度不大,只是从靠着的桌边站直身体。瞬间的动作带倒了桌上那杯温热的牛奶。瓷杯摔在木地板上,碎裂声清脆刺耳,温白的液体狼狈地泼溅开,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滩凝固的血液。
陆光没有低头看那狼藉一眼,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手机已经被他捏得发烫,指尖因用力而剧烈发白。他径直走向连接着巨大主机的核心电脑。没有寻常开机的步骤,他的手直接按在了那冰冷厚重的主机外壳上——动作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急切。
嗡——
整个机身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屏幕瞬间以惊人的速度变亮,无数加密数据流如同失控的瀑布般疯狂倾泻滚动。键盘在他的手虚悬的几厘米上空,每一个按键都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自主高速跳动,发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响,像无数指甲在疯狂刮擦玻璃。
屏幕上,由绿色线条构成的、几乎涵盖整座英都城的庞大三维地图被强制炸开、放大!废弃疗养院的结构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掰碎重组,一层层剥开,地表、地下一层、通风管道系统、废弃锅炉房……无数绿色的光点在代表着不同区域和物体的蓝色网格上疯狂跳跃、闪烁、消失,那是系统在超负荷状态下强行检索和交叉比对。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同步器像是被冻结住了,秒针的跳动陷入极缓慢的粘滞状态。
监控探头……
地图图层瞬间切换,所有联网的、半废弃状态但仍有电源供给的、包括私人加密程度极高的监控节点路径被强行暴力解析破解!无数小小的监控画面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被强制唤醒、调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流、超市收银台的模糊侧脸、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角落、写字楼电梯内部的广告屏……无数碎片被高速过滤、丢弃。
直到——
强制调用的画面猛地定格在一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