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星轨初织

晨露在草叶上凝出细尖的银角时，月野星砂正对着老松挥刀。十岁的手腕还握不稳木刀，狼尾辫却被她用师傅编的星砂绳扎得笔挺——绳头坠着三颗贝壳碎片，是妈妈留下的「星星哨子」，挥刀时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星星在耳边说悄悄话。

「呼吸要顺着星轨走。」藤野修倚着破庙断墙，独眼盯着她踉跄的步法，木杖敲在青石板上划出银线，「你看这星图——」他杖尖点向地上的粉笔画，二十八宿的轨迹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心要先追上星星的速度，刀才能跟上。」

星砂踮脚去够最高的星点，木刀却「啪嗒」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捡刀，指尖蹭到石板上的银粉——那是师傅用矿石磨了整夜的「星引粉」，撒在招式轨迹上会发光，像给星星铺了条看得见的路。「师傅骗人！」她忽然抬头，紫眸映着晨雾里的光，「星星的速度那么快，心怎么追得上？」

老男人的独眼里闪过笑意，拐杖突然敲向她发顶——却在触到星砂绳时偏了寸许，落在她肩头轻轻一推：「笨蛋，不是让你追上星星，是让星星住进你心里。」他弯腰捡起木刀，刀背贴上她掌心，粗糙的指腹在她手纹上画圈，「你听——」

星砂屏住呼吸。风穿过松针的「簌簌」，露珠滴落的「嗒」，还有星砂绳上贝壳碰撞的「沙沙」——突然汇集成某种韵律，像妈妈哼过的摇篮曲，又像师傅昨夜在她熟睡时，对着星空挥刀的「呼呼」声。「是……星轨的声音？」她指尖发颤，木刀竟在掌心轻轻发烫，刀身上未刻完的星环纹路，此刻正泛着极淡的银光。

从那天起，破庙周围的松树成了「会发光的靶子」。藤野修教她用星砂粉标记「星点」——树干上的银点是「流星坠弧」的落点，石缝里的粉线是「星轨缠连」的拐点，连庙前的老井都被撒了圈星砂，美其名曰「练刀时不准让星星掉进井里」。星砂摔断第三根木刀时，终于能在挥出「碎星散落」时，让银粉随刀光凝成细密的星网，罩住三丈内的蒲公英。

「该学『星涡汇聚』了。」某个蝉鸣黏腻的午后，藤野修把她带到山顶。暮色漫过天际时，他解下腰间的星轨布巾，缠在她手腕上——褪色的银线突然发亮，像被唤醒的旧星，「这招要以身为涡，把天地间的『星之力量』聚在刀上……但记住，星涡越亮，消耗就越大。」他咳嗽着退后半步，袖中滑落半片药草，被星砂眼尖地捡起来。

「师傅又在藏药！」她鼻尖发酸，布巾上的星轨正顺着她的脉搏跳动，「你说过星之呼吸的传人不能带病练刀的！」话音未落，山顶突然刮起怪风，星砂腕间的布巾「嗖」地飞出去，像条银线流星，缠上了远处岩缝里的枯枝——而那枯枝上方，竟嵌着半块刻有「鬼杀队」纹章的残碑。

藤野修的脸色瞬间煞白。他踉跄着扒开残碑周围的荒草，露出下面模糊的刻字：「……凡星之呼吸适格者，持此纹章至总部，可获……」后半句被苔藓吃掉了，唯有碑角的「主公」二字，在星砂腕间的布巾映照下，泛着淡淡银光。

「师傅？」星砂捡起残碑碎片，指尖触到冰凉的石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不是普通的鸦鸣，而是带着金属哨音的「鬼杀队的餸鸦」。她转头时，看见老男人正盯着她腕间的布巾，独眼里映着渐暗的天色，还有她发梢被风吹起的星砂粉，像谁在夜空撒了把碎钻。

「三天后，去山下的驿站。」藤野修忽然转身，声音比往常哑了许多，袖中又有药草的碎屑飘落，「会有穿紫藤纹羽织的人等你……记住，把这块残碑带上。」他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星砂看见他苍老的背影在暮色里微微发抖，却仍像当年破庙初见时那样，腰杆挺得笔直，像棵永远不会倒的老松。

当晚，星砂在破庙的漏雨处发现了师傅藏的手札。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画——是个戴斗笠的男人牵着小女孩，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吾徒星砂，若见此信，吾已归星轨。鬼杀队主公乃世间最亮之『引星人』，汝当携星之呼吸，往更广阔的夜空去……」

墨迹在纸角晕开，像团未散的星砂。星砂捏着手札冲到师傅房间，却只看见窗台上摆着她磨了半个月的「星星发绳」，旁边压着块叠好的紫藤纹方巾——正是鬼杀队成员用来擦刀的款式，边缘绣着极小的星轨图案，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从没拿过针线的人缝的。

山风掀起窗纸，带来远处餸鸦的第二声啼叫。星砂忽然发现，师傅教她的最后一式「星涡汇聚」，至今没见过完整的演示——就像他总说「等你学会了，师傅带你去看真正的星空」，却在她能挥出完整星涡的前夜，把残碑和紫藤方巾留在了她枕边。

「师傅？」她攥着手札冲出门，却在破庙后巷看见半截褪色的羽织挂在荆棘上——正是师傅常穿的灰布衫，布料上的星轨纹路已被磨得几乎看不见，却在她触到的瞬间，有细碎的银粉簌簌掉落，像颗即将坠落的星。

远处的天际滚过闷雷，第一颗雨点砸在星砂发梢。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在破庙遇见的场景——那个戴斗笠的男人蹲下身，右眼里映着她的紫眸和窗外的月。原来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她终将顺着星轨离开，于是把自己变成了铺路的星砂，让她踩着他的光，去见更亮的月亮。

餸鸦的黑影掠过夜空，爪子上的竹筒掉在她脚边。星砂颤抖着拆开信，泛黄的宣纸上，「鬼杀队主公·产屋敷耀哉」的落款旁，画着个小小的星轨图案——竟和师傅手札里的第一幅星图，分毫不差。

「月野星砂小姐：闻汝习星之呼吸有成，吾等已备下紫藤花茶与新锻之刀。若念及『星轨不该困于荒野』，请于三日后辰时，携星之信物至总部……」

墨迹在雨里渐渐晕开，像团正在汇聚的星涡。星砂把信小心地折好，塞进怀里——那里还躺着师傅的残碑、妈妈的贝壳，还有那条歪扭的紫藤方巾。远处的山雾里，老松在风雨中摇晃，却有几颗星子穿过云层，在她紫眸里映出细碎的光。

她不知道，当她踩着师傅留下的星砂粉踏上山路时，某个藏在树影里的身影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独眼里闪过欣慰与愧疚——藤野修握紧了袖中带血的帕子，看着帕子上晕开的银粉，忽然想起手札里的最后一句：「星之传人终将遇见属于她的『华袍与月轮』，而吾之轨，止于此矣。」

山风卷着星砂粉掠过破庙，落在师傅常坐的青石板上，渐渐堆成个歪歪扭扭的星芒形状。这是属于她的「星轨初织」——从老松的枝桠，到鬼杀队的紫藤花，再到某个未来的夜晚，那个会被她撒满星砂的「华丽月亮」发梢。

而此刻，在星砂不知道的角落，鬼杀队总部的紫藤花正开得繁盛。产屋敷耀哉望着手中的星轨手札，指尖抚过「藤野修」的落款，忽然对身旁的餸鸦轻声道：「去告诉宇髓天元，今年的柱合会议，会来个带着『星星味道』的小姑娘——让他准备些……华丽的见面礼。」

餸鸦振翅而起，尾羽上的紫藤花瓣飘落，恰好盖在星砂留在青石板上的星芒中央。某个关于「星落华袍」的故事，就在这场夏夜的细雨里，悄悄埋下了第二颗星子——它等着被风吹向更遥远的夜空，等着遇见属于它的月亮，还有，那个终将为她披上华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