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比她想象的还要残破。半边屋顶塌陷,冷风裹着雨丝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早已斑驳不堪,勉强能挡雨的角落里堆着些发霉的干草。
苏软软几乎是爬进来的,一头栽倒在还算干燥的草堆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胃里火烧火燎,喉咙干得冒烟。她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不能睡,得弄点吃的喝的,不然熬不过今晚。
她挣扎着爬起来,在破庙角落里找到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还算干净。她拖着瓦罐到庙门口接了半罐雨水,又艰难地收集了一些散落在地上、还算干燥的细小柴枝。掏出那个印着卡通兔子的打火机,“咔嚓”一声,橘黄的火苗再次跳跃起来,点燃了柴枝。
一小堆微弱的篝火在破庙中央燃起,橘红色的光芒跳跃着,驱散了一丝寒意,带来了劫后余生第一缕虚幻的暖意。
苏软软看着瓦罐里浑浊的雨水,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摸遍全身,最终在袖袋最深处,摸到了一个皱巴巴的、印着“红烧牛肉味”的小塑料包——穿越前加班时塞进去的最后一包方便面调料粉。
看着这包来自异世界的粉末,苏软软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她毫不犹豫地撕开包装,将里面橙红色的油包、棕褐色的粉包、还有一小撮脱水蔬菜碎,一股脑全倒进了瓦罐里。
浑浊的雨水瞬间被染上了诱人的橙红色泽,浓郁的、霸道的、混合着油脂、香料和牛肉味的奇异香气,如同被禁锢了千年的妖魔,猛地冲破瓦罐的束缚,在破庙狭小的空间里轰然炸开!这股香气是如此陌生,如此浓烈,如此蛮不讲理地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
“咕咚……”苏软软自己都狠狠咽了口唾沫。
她小心翼翼地把瓦罐架在火上,看着浑浊的汤水渐渐翻滚起来,橙红色的油脂在汤面上晕开,脱水的小葱和胡萝卜碎在水中舒展、复活,那勾魂夺魄的香气越发浓郁醇厚,几乎化为实质的烟雾,顺着破庙的窗棂和屋顶的破洞,袅袅地飘散出去,融入无边无际的冰冷雨幕……
庙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的暴雨。
庙内,小小的火堆跳跃着,映照着苏软软苍白却因火光和期待而染上一点暖色的脸。她双手紧紧抱着那个破瓦罐,感受着那一点点透过罐壁传来的微薄暖意,眼睛死死盯着罐口冒出的、带着浓郁肉香的白色蒸汽。
饿!饿得胃里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前世的饱腹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这包来自现代的方便面调料,此刻就是她唯一的救赎,是连接她与那个熟悉世界的最后一点微弱的脐带。
汤水在破瓦罐里“咕嘟咕嘟”翻滚,脱水蔬菜碎吸饱了水分,舒展开来,像小小的绿色花朵在橙红色的油汤里沉浮。那霸道而奇异的香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狭小的破庙空间里,钻入她的每一个毛孔,让她冻僵的身体都似乎恢复了一丝知觉。
她再也忍不住,也顾不上烫,小心地端起瓦罐,凑到嘴边,吹了吹气,然后啜饮了一小口。
“嘶——”滚烫的、咸香浓郁的、带着强烈味精和香料冲击力的汤汁滑入喉咙的瞬间,苏软软舒服得几乎呻吟出来!一股暖流顺着食道直达胃部,仿佛冻僵的四肢百骸都被这口热汤瞬间激活了!尽管只是调料包勾兑的“赝品”,但对一个在冰冷尸堆里爬出来、又在暴雨中挣扎求生、早已饥寒交迫到极限的人来说,这不啻于琼浆玉液,是生命最本能的慰藉!
她小口小口地吸溜着热汤,感受着那虚假却无比真实的“牛肉味”在口腔里爆炸,连带着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雨水和泥污滑落。是委屈?是后怕?还是仅仅因为这口热汤带来的、久违的“活着”的感觉?她分不清。
就在她沉浸在这片刻的、由一包方便面调料带来的卑微温暖中时,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只剩半扇的木板门,突然被一只粗糙黝黑、沾满泥水的手猛地从外面推开!
“吱嘎——”刺耳的摩擦声划破了破庙里短暂的宁静。
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者探进头来。他头发花白纠结,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被岁月和苦难反复犁过,一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苏软软手里的破瓦罐,鼻子像猎犬般疯狂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响亮的“咕咚”吞咽声。
“香……好香啊!”老者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丫头!你……你煮的什么仙汤?老头子我……我活了大半辈子,逃荒要饭,从没闻过这么勾魂的味儿!”
他像被那香气摄住了魂魄,踉跄着就朝火堆扑过来,眼睛绿油油的,直勾勾地盯着那罐翻滚的橙红色汤水,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苏软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瓦罐往怀里护了护。她认得这老头,或者说,原主的记忆里有模糊的印象。这是附近村里有名的老鳏夫赵老栓,又懒又馋,偷鸡摸狗,名声极差,是个人人嫌的破落户。
“你……你别过来!”苏软软强作镇定,声音却因为虚弱和紧张有些发颤,“这是我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赵老栓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非但没退,反而又凑近了一步,涎着脸笑道,“丫头,行行好!分老头子一口,就一口!这鬼天气,冻死人了!这香味……勾得我肠子都打结了!我拿东西跟你换!”他手忙脚乱地在破烂的衣襟里摸索,掏了半天,摸出半块又黑又硬、看不出原貌的粗粮饼子,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苏软软看着那脏兮兮的饼子,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摇头。
她拒绝的动作似乎刺激了赵老栓。他脸上的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饥饿和贪婪扭曲的凶光。他猛地直起身,不再伪装,指着苏软软尖声叫道:“好哇!你这丫头片子!有这等好东西吃独食?见者有份!快!把罐子给老子!”说着,竟直接伸手要来抢夺!
苏软软心头一紧,抱着瓦罐猛地往后一缩,厉声道:“你敢抢?!”
“抢你怎么了?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赵老栓被那霸道的香气彻底勾走了理智,凶相毕露,“识相的就快……”
他的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