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毕业季的纸飞机

时间：2007年夏

地点：南城第一小学教学楼天台

六月的风裹挟着凤凰花的甜香，将教学楼顶层的铁门吹得吱呀作响。苏婉清踮起脚尖，把最后一张同学录塞进林修远的课桌抽屉，淡蓝色的信纸边缘被她捏出了细小的褶皱。

"毕业典礼结束后在天台等我！"她在纸条背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又补上一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水泥地面。林修远推开天台铁门时，看见苏婉清正趴在栏杆上折纸飞机，校服裙摆被风吹得像张开的帆。听见脚步声，她突然转身，手里举着的纸飞机差点戳到他下巴。

"我考上市实验中学了！"她的马尾辫梢沾着彩带碎屑，"虽然只是擦线过的......"兴奋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但妈妈说......要送我去省城读初中。"

纸飞机从林修远指缝间滑落，在热浪中打了个旋儿，坠向楼下喧闹的操场。那里正在举行毕业典礼，广播里教导主任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祝愿同学们......前程似锦......"

苏婉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她指尖发烫，"让我爸爸帮你办转学......"

林修远抽回手的动作比想象中用力。苏婉清踉跄着撞上栏杆，装在口袋里的玻璃弹珠哗啦啦撒了一地——都是这些年从树屋铁盒里收集的。

"不需要。"他弯腰去捡滚动的弹珠，后颈被晒得发红，"我留在南城。"

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苏婉清蹲在地上，把弹珠一颗颗按进水泥缝隙："那......暑假还去树屋吗？"她盯着地面上两人的影子，林修远的影子正在把她的影子完全笼罩。

"下周要搬家。"他的声音混着操场上《友谊地久天长》的乐曲声，"我爸调去新城区。"

玻璃珠"叮"的一声卡进裂缝。苏婉清抬头时，林修远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她书包侧袋——是那把拴着蓝缎带的树屋钥匙，缎带已经褪色成灰白。

"你保管。"他转身时校服下摆擦过她手背，带着晒过太阳的棉布味道。

黄昏的公交站台，苏婉清把同学录紧紧抱在胸前。林修远那页只写了三行字：

「2002-2007 同班」

「喜欢：安静」

「讨厌：话多的人」

她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纸上。19路公交车进站时，林修远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用运动会奖牌改成的钥匙扣，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SWQ"。

"生日快乐。"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婉清愣在原地。她从来不知道林修远记得自己的生日，就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磨平了奖牌锋利的边缘。

深夜，苏婉清在台灯下拆开林修远塞在她书包夹层的纸飞机。泛黄的数学草稿纸上，铅笔字迹力透纸背：「等我去找你」。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她扑到窗前，看见林修远站在雨中的路灯下，手里举着他们第一次在树屋找到的铁皮青蛙。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清楚地看见他做了个上发条的动作——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暗号，意思是"约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