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根生锈的铁钉往太阳穴里钻。我睁开眼，玫红色液体已经淹到胸口，手术台变成了漂浮的孤岛。天花板垂下的神经突触状絮状物正随着警报节奏收缩，把母亲机械臂的倒影切成碎片。
"实验体A神经剥离剂准备就绪。"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站在门口，六条机械臂完全展开，关节处露出的不是齿轮，而是泡在保存液里的人体神经。
积水突然漫过我的下巴。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仿生人从液面下浮起来，她的皮肤正在溶解，露出底下蓝黑色的金属骨架。"看看这个。"她递来一张胶片，边缘还滴着玫红色液体。
胶片上两个婴儿培养舱的标签刺痛我的眼睛——左边舱体标注着"黎渊-实验组A"，右边才是"黎沅-对照组B"。培养液颜色差异明显得刺眼：左边是神经剥离剂的蓝，右边是角膜保存液的珍珠白。
"你骗我！"我抓住仿生人手腕，却扯下整块人造皮肤。底下露出的机械手指上套着个熟悉的齿轮戒指——和谢肆的一模一样。
仿生人的面部装甲突然弹开，里面嵌着的微型投影仪亮起。画面里七岁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居然是注射器伪装的，母亲抓着"我"的手往蛋糕上按，烛光里她的指甲盖泛着病态的玫红色。
"要永远记住这个疼痛。"记忆里的母亲同时将两支注射器扎进双胞胎的左眼。真奇怪，我明明该觉得疼，左眼空洞里的谢肆齿轮却开始逆向旋转。
积水突然沸腾。无数胶片从液体里喷涌而出，每张都记录着前99次循环里我的死亡瞬间。第43次的胶片特别清晰：我蜷缩在冷藏柜里，左手已经完全透明化，像块正在融化的冰。
"这次要换对照组了，黎渊。"母亲的机械臂突然刺穿仿生人胸口。爆出的不是电线，而是脐带状的生物导管，末端连着个微型培养舱——里面漂浮着片半月形角膜，边缘神经纤维还在抽搐。
我扑过去抢培养舱，却看见舱体标签上写着"第0次循环样本"。液体里突然浮现谢肆的脸，他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正把什么液体注射进婴儿培养舱的输液管。
"谢肆？"我拍打舱体，玫红色液体却突然灌进鼻腔。窒息感中听到母亲机械音："记忆是实验变量，疼痛是常量。"她的后脑勺显示屏闪过一组胚胎扫描图——图像角落里，穿白大褂的年轻母亲正在给自己注射神经剥离剂。
培养舱开始坍缩。脐带状的导管缠上脖颈，越收越紧。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我透过液体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两个婴儿舱之间还有第三个微型舱体，标签上写着"谢肆-初始变量"。
液体灌入肺部的灼烧感突然消失。我猛地坐起，后脑勺撞在培养舱玻璃上发出闷响。玫红色液体正从排水孔飞速退去，露出舱底密密麻麻的针孔——那些注射痕迹排列成谢肆齿轮的图案。
"第100次循环，记忆重组开始。"母亲的机械臂从天花板垂落，末端注射器里晃动着珍珠白色液体。她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电流杂音，"这次要彻底清除实验体A的自我认知。"
我拍打舱壁，左手在玻璃上留下半透明的掌纹："那些胶片！前99次我都是这样被你们欺骗的？"培养舱突然倾斜，我滑向正在打开的舱门。外面不是手术室，而是个放满标本罐的环形空间，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不同发育阶段的左眼球。
仿生人站在最近的标本罐旁，她现在的皮肤呈现病态的半透明，能直接看见胸腔里跳动的机械心脏。"你终于发现了。"她敲了敲罐体，里面漂浮的婴儿眼球突然转向我，"实验体A从来不是黎沅，而是你——黎渊。"
母亲的后脑勺显示屏突然亮起监控画面：七岁生日那天，真正的黎沅被绑在隔壁手术台上，她的左眼已经挖空，而"我"正被母亲引导着将注射器扎进她右眼。画面角落的计时器显示这是第27次循环。
"记忆植入很成功。"仿生人突然扯开自己的头皮，露出底下谢肆的神经接驳器，"每次你以为自己在反抗，其实都在重复预设动作。"她指向我左手，那里的透明化已经蔓延到肘关节。
标本罐突然全部爆裂，防腐液混着眼球倾泻而下。我踉跄着后退，踩到个金属物体——是生日蛋糕上那支注射器蜡烛，针管里还残留着玫红色液体。母亲机械臂的运转声突然卡顿，她后颈处爆出火花，露出小块尚未机械化的皮肤。
"抓住BUG！"仿生人扑向母亲暴露的弱点，却在触碰瞬间被高压电流击穿。她炸开的胸腔里掉出张记忆卡，插进地面接口后投影出新的画面：幼年谢肆正在往培养舱输液管里掺入某种黑色物质。
母亲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检测到第0次循环污染源！"她的六条机械臂同时刺向我，却在即将触碰时僵住——我左眼的齿轮不知何时嵌进了她的主控关节，此刻正疯狂逆向旋转。
培养舱的玻璃开始龟裂，透过裂缝能看到无数个"我"在不同的循环中挣扎。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画面里母亲的白大褂左胸口袋都别着同样的齿轮徽章——和谢肆现在戴着的一模一样。
"原来你也是实验体..."我抓住母亲爆火花的后颈，触碰到那块人类皮肤时突然涌入陌生记忆：年轻时的母亲被绑在手术台上，而拿着注射器的赫然是少年谢肆。
环形空间突然坍缩成条狭窄的走廊，两侧墙壁挤满微型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是不同年龄的谢肆，他们做着同样的动作——往输液管里注入黑色物质。走廊尽头的舱体特别醒目，标签写着"初始变量：谢肆（原型机）"，里面漂浮的却是半机械化的婴儿版母亲。
警报声突然变成婴儿啼哭。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已经完全透明化，皮肤下流动着玫红色数据流。走廊开始分解成像素颗粒，最后清晰的是贴在原型机舱体上的便签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当实验体发现循环，就启动第10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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