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死死地盯着那根沾满沈昭鲜血的手指，又看向她脚踝那道仍在缓缓渗血的伤口。他自己的左脚踝同样传来清晰的、撕裂般的疼痛，温热的液体正不断浸透锦裤，粘腻冰冷。同命契的链接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而讽刺——他亲手摔碎的碗，割伤了她，也同时割裂了他自己。
荒谬。
暴戾。
失控。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冷的恐惧。
这感觉比万蚁噬心更让他狂怒！他薛成美，何曾被人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还是被一个他视为掌中玩物、一碰即碎的病秧子！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攫住沈昭那双燃烧着冰冷疯狂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一种……将他拖入深渊的执念。
薛洋好喝？
薛洋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令人胆寒的平静。他忽然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扭曲而狰狞，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薛洋我现在就让你尝尝！
话音未落，他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猛地探出！不是去抓沈昭的手，而是带着一股凶狠的力道，狠狠抓住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沈昭呃！
沈昭猝不及防，喉咙瞬间被扼紧！窒息感汹涌而至，眼前阵阵发黑！她本能地去掰薛洋铁钳般的手指，却撼动不了分毫！
薛洋将她整个人粗暴地拽向自己！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浓重的血腥味、药味和他身上那股甜腻的死亡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漩涡。
他低下头，冰冷的唇几乎贴着她汗湿的鬓角，灼热的气息带着血腥味喷在她冰冷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呓语：
薛洋想死？我偏不让你死得痛快！
扼住她喉咙的手猛地松开！
沈昭如同脱力般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柱上，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薛洋却不再看她。他猛地弯下腰，动作快如闪电！
在沈昭因窒息和剧痛而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薛洋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极其粗暴地、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力道，狠狠按在了地毯上那滩深褐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药渍上！
粘稠冰冷的药汁混合着地上的尘土，瞬间糊满了他的手掌！
他沾着那肮脏的药汁和尘土，猛地直起身，一步跨到沈昭面前！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那只污秽不堪、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手，狠狠地、用尽蛮力地捂住了她刚才被自己捏出红痕的下巴，以及她干裂起皮的嘴唇！
沈昭唔——！
沈昭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浓烈的苦味、尘土味和薛洋手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入她的口鼻！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意让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薛洋的手如同铁铸，死死地捂着她的口鼻，污秽的药汁和尘土被蛮横地涂抹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甚至有一些被挤进了她的唇缝！
薛洋吃啊！
薛洋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快意，在她耳边低吼。
薛洋你不是嫌药苦吗？！我给你加点料，好不好？尝尝这地上的滋味！好喝不好喝？！
屈辱！恶心！窒息！
沈昭的挣扎如同濒死的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狼狈不堪。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薛洋的禁锢下徒劳地扭动着头颅，试图摆脱那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气息。
就在这时，薛洋捂着她口鼻的手，拇指的指腹却极其突兀地、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擦过她被药汁和尘土弄脏的嘴角。
那动作粗鲁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却被玷污了的瓷器。
沈昭的挣扎猛地一滞，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举动惊得忘记了反抗。
薛洋盯着她沾满污迹和泪水的脸，看着她那双因痛苦和屈辱而水光潋滟的眸子，眼底翻涌的疯狂似乎沉淀了一瞬。他松开了捂着她口鼻的手。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沈昭剧烈地呛咳起来，弯下腰干呕不止，泪水汹涌而出。
薛洋却站直了身体。他那只污秽的手垂在身侧，粘稠的药汁和尘土混合着他自己的鲜血，正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在流血的左脚踝，又看了看沈昭脚踝那道刺目的伤口和满脸的狼藉。
薛洋操！
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沈昭一眼，大步朝着门口走去。脚步有些踉跄，左脚踝的伤口随着步伐传来阵阵刺痛。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油纸包，看也没看，反手狠狠地向后一甩！
油纸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一声，掉落在距离沈昭不远、还算干净的地面上。包裹散开，里面滚出几颗裹着鲜艳糖纸的枇杷糖。
薛洋爱找死的病秧子，
薛洋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从门口传来。
薛洋下次再敢把药泼地上……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
薛洋我就把你按在碎瓷片上！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药味和戾气，身影消失在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迅速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沈昭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呛咳和干呕声，还有脚踝伤口处传来的、清晰的刺痛。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柱边，脸上、唇上沾满了污秽的药汁和尘土，散发着浓烈的苦味。泪水混合着污迹在苍白的脸上留下道道狼狈的痕迹。脚踝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血，染红了月白色的寝衣下摆。
她看着地上那几颗滚落出来的、鲜艳的枇杷糖。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与满地的狼藉、碎瓷、药渍和血迹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她缓缓抬起手，用同样沾着污迹和泪水的袖子，狠狠地、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和下巴。皮肤被粗糙的布料摩擦得生疼，但那令人作呕的苦味和血腥味似乎已经渗入了皮肤深处。
擦了很久，直到嘴唇火辣辣地疼，她才停下。
目光再次落在那几颗枇杷糖上。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没有去碰那干净的糖果，而是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捡起了脚边一小片染血的碎瓷。
冰冷的瓷片边缘锋利，上面沾着暗红色的、属于她和薛洋两个人的血。
她捏着那片染血的碎瓷，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将它紧紧攥在了掌心。
锋利的边缘瞬间刺破了柔嫩的掌心皮肤。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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