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刚处理完一波金光瑶派来的暗杀者,玄色衣袖被划破一道口子,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暗光。他正暴躁地用布巾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嘴里咒骂着金光瑶的走狗阴魂不散,眉眼间戾气翻涌。
沈昭够了。
沈昭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压过了他的骂声。
薛洋擦拭的动作一顿,抬眼,戾气未消的眸子锁住窗边那道纤细的身影。月光勾勒着她苍白的侧脸,单薄得让人心头发紧。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薛洋怎么?嫌我吵着你盘算怎么再死一次?
沈昭没理会他话里的刺,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袖口,眉头微蹙。她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径直走到他面前。微凉的手指轻轻覆上他手臂的伤口边缘,避开血迹,只触碰着完好的皮肤,带着一种无声的责备和关切。
沈昭你的血,流得够多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心疼。目光越过他染血的衣袖,投向窗外金麟台模糊的轮廓。
沈昭该结束了。
薛洋结束?
薛洋嗤笑,将染血的布巾随手一丢,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反握住了她覆在自己手臂上的微凉指尖,仿佛那是唯一能安抚他躁动暴戾的东西。
薛洋怎么结束?提着你的小瓶子冲上金麟台,告诉那群道貌岸然的蠢货,‘看,敛芳尊下毒’?然后呢?等着被当成构陷仙督的疯子挫骨扬灰,顺便捎上我?
他逼近一步,阴影将她笼罩,语气凶狠,但紧扣她指尖的力道却泄露了更深的不安。
薛洋沈昭,你那点聪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够用。
沈昭所以需要你。
沈昭没有抽回手,反而微微用力回握了他一下,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她抬起清澈的眼眸,平静无波地迎上他暴戾的目光。
薛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短促地“哈”了一声,眼神却温柔。
薛洋我?帮你扳倒金光瑶?病秧子,你莫不是蛊毒入脑了?老子是他座下最忠心的疯狗,你忘了?
沈昭最忠心的疯狗,
沈昭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笃定的弧度,苍白而锐利,
沈昭也是最了解他、最能接近他、也最能……反咬他一口的疯狗。
她说着,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轻轻放在身旁的小几上。
左边,是那块染血的何家玉佩。右边,是那枚小巧的青玉瓶,瓶口蜜蜡封存。
薛洋的目光瞬间被钉在那两样东西上,指节捏得发白,袖中的透骨钉蠢蠢欲动。他太清楚这东西一旦暴露,金光瑶会如何弃车保帅。
沈昭何家满门,死于你手,证据确凿。温柔乡毒渣,出自金麟台药库,经金光瑶亲信之手,送入赵家。人证虽死,物证链尚存。
她的指尖点过玉佩和玉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针,
沈昭这两样东西,足以在金麟台掀起惊涛骇浪。
沈昭但这样,
沈昭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刺向他,带着一丝与他命运相连的沉重。
沈昭你薛成美,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金光瑶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出去,说你勾结外人,构陷仙督,残害同道。你的罪,板上钉钉。而我,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身体微微向他靠了靠,仿佛在汲取一丝支撑。
沈昭一个病弱无依的孤女,只会被当成你用来构陷敛芳尊的工具,死得悄无声息。我们的死,洗不净何家、赵家的血,只会让金光瑶的位置坐得更稳。
薛洋喉结滚动,眼中的暴戾被一种更深沉的阴鸷取代,但握着她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实,而她的靠近,奇异地熨帖着他心底翻腾的杀意。
沈昭所以,
沈昭拿起那块何家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她同样冰凉的指尖,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与他密谋的低沉。
沈昭这玉佩,不能由你,也不能由我,拿出来。
她的目光越过薛洋的肩膀,投向深沉的夜空,仿佛穿透了重重楼阁,落在了姑苏的方向。
沈昭能名正言顺质问金光瑶,能让仙门百家不得不查,能保住物证,也能……护住你的名字不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她一字一顿,清晰吐出那个名字,同时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贴近薛洋的胸膛,确保只有他能听清。
沈昭唯有姑苏蓝氏,唯有——蓝启仁。
薛洋猛地低头看她,眼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蓝启仁!那个老古板!
薛洋你疯了?!
薛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气息拂过她的额发。
薛洋蓝启仁厌我入骨!他若拿到这玉佩,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我这‘祸害’!你以为他会信我?会保我?!
沈昭他不信你,但他信证据,信他心中的‘正道’。
沈昭的眼神异常冷静,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锐利。她微微仰头,直视着他因惊怒而缩紧的瞳孔,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
沈昭更重要的是,他欠我沈家一条命。这同命契,是他亲手种下的债。他会查,也必须查。他出面,金光瑶才不敢轻易灭口,不敢轻易颠倒黑白。而你……
沈昭拿起那枚装着温柔乡毒渣的青玉瓶,没有递给他,而是直接塞进了他紧握着她的那只手的手心,让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和那只冰冷的玉瓶。她的指尖在他粗糙的掌心轻轻划过。
沈昭你的‘忠心’,是唯一的护身符,也是唯一的刀。
沈昭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共享秘密的亲密蛊惑。
沈昭在蓝启仁拿到玉佩、发难之前,你依旧是敛芳尊最锋利、最‘干净’的刀。你要做的,是让金光瑶相信,你一直在‘保护’他,替他‘清理’试图接近蓝启仁的‘宵小’。清理得越多,越狠,他对你的信任就越深。
她的眼神鼓励而冰冷,仿佛在与他共同编织一张捕杀巨兽的网。
薛洋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难测,如同择人而噬的深渊。他明白了。这是让他用金光瑶的信任做局!用那些炮灰的命,铺一条通往金光瑶心脏的路!而她此刻的贴近与交付,让这冰冷的计划染上了一丝疯狂的暖意。
沈昭当蓝启仁拿着玉佩在金麟台质问时,当金光瑶试图将脏水泼向你时,
沈昭的手覆在他紧握玉瓶的手背上,微微用力。
沈昭这瓶温柔乡毒渣,就是你的‘投名状’和‘护身符’。
薛洋的掌心猛地收紧,几乎要将她的小手和玉瓶一同捏碎!他能感受到她指骨的纤细和玉瓶的冰冷坚硬。
沈昭你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把这东西,‘献’给你的敛芳尊。
沈昭凑得更近,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气息冰冷,如同毒蛇吐信,却带着交付生死的亲昵。
沈昭告诉他,你截获了‘宵小’妄图污蔑他的‘伪证’,请他亲自验看……然后,让所有人,看清他那一刻的表情。
薛洋的身体绷紧如满弓,指间的玉瓶和她微凉的手掌硌得他生疼。他低头,看着沈昭苍白得近乎透明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脸庞,那张脸上不再是疏离的算计,而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决绝。
薛洋呵……
一声低沉沙哑、带着无尽寒意却又隐含兴奋的笑从薛洋喉咙深处滚出。他猛地松开紧握玉瓶的手,转而用那只染着敌人血迹的手,狠狠攫住沈昭的后颈,将她更用力地按向自己!
两人的额头几乎相抵,呼吸交缠。
薛洋病秧子,
他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同样疯狂的面容,一字一句,如同烙印,又似最缠绵的诅咒。
薛洋这盘棋,我陪你下到底。但你记着……
他低下头,灼热的唇带着血腥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重重压在她光洁冰冷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带着占有与承诺的吻。
薛洋你的命,是我的。赢了,我带你走。输了……
他舔了舔自己方才吻过她额头的唇瓣,笑容扭曲而残忍,眼中却燃烧着与她同焚的炽热。
薛洋我们一起下地狱,做一对真正的……同命鸳鸯。
沈昭没有挣扎,只是在他怀中闭上眼,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那霸道宣言下的心跳。她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一个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