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沈府的庭院，秋意渐浓。几场秋雨过后，空气里带着凉浸浸的水汽。沈昭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场换季的风寒。

她裹着厚厚的锦被，靠在床头引枕上，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着，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鼻尖微红，时不时压抑地轻咳两声，眼睫低垂，带着点病恹恹的倦怠。

薛洋端着药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那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苦涩气味，光是闻着就让人舌根发麻。

他走到床边坐下，动作放得极轻，玄色的衣袍带起一丝微凉的风。沈昭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床边一个熟悉的、带着暖意的轮廓。

薛洋喝药。

薛洋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沈昭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偏开头，带着浓重鼻音小声道。

沈昭苦……凉一会儿。

薛洋没动，药碗依旧稳稳地停在她唇边寸许的地方。他看着她抗拒的模样，眼神深了深。自她大病初愈后，薛洋对“病”这个字眼，便生出一种刻入骨髓的敏感。哪怕只是小小的风寒，也足以在他心底投下巨大的阴影，勾起那些濒临失去的恐慌。

他沉默着，没有像从前那般粗声催促或威胁。只是那端着药碗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不安。

沈昭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挪开碗，抬眼看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的专注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让她心头微涩。她太懂他此刻的恐慌从何而来。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伸手去接药碗。

沈昭给我吧。

薛洋却避开了她的手，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薛洋你醒了之后，长久不喝药了，忘了以前我是怎么喂的了是吧？

沈昭一怔，脸颊倏地飞起两抹病态的红晕，又羞又恼。

沈昭薛成美！你……唔！

话未说完，薛洋已仰头含了一大口药汁。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弥漫，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俯下身，一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颈，不容她躲闪，带着药味的唇便精准地覆上了她微凉的唇瓣。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在接触的瞬间，泄露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珍视。

苦涩的药汁被渡入她的口中。沈昭被迫吞咽，眉头紧紧拧起，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她想推开他，手腕却被他的另一只手轻易扣住，压在身侧。他的唇舌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在她口中攻城略地，不仅是为了渡药，更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她的温度，她的气息。

药汁终于渡尽。薛洋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唇依旧紧贴着她的，辗转厮磨，力道从方才的强势掠夺，渐渐转为一种缠绵的吮吻。舌尖轻轻舔过她被药汁浸润的唇瓣，描摹着那柔软的轮廓。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药味的苦涩和彼此的气息。

沈昭起初还挣扎着捶打他坚实的胸膛，渐渐地，在那熟悉而霸道的亲吻里，在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和心跳声中，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她闭着眼，感受着唇齿间他带来的、强势又温柔的慰藉，那令人作呕的药味似乎也被冲淡了。

不知过了多久，薛洋才恋恋不舍地微微退开一丝距离，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额头。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薛洋病秧子，

他低哑的声音就在她唇边响起，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和未散的霸道。

薛洋还敢不敢不喝药？

沈昭被他吻得气息紊乱，脸颊绯红，水润的眸子瞪着他，带着点羞恼的湿意。

沈昭混蛋薛成美……

薛洋嗯，

薛洋低低地应了，非但不恼，反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胸腔微微震动。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更紧密地箍进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纤瘦的肩窝，脸颊亲昵地蹭着她颈侧细腻温热的皮肤，像一只确认领地的兽。

薛洋我混蛋，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纵容。

薛洋下次还亲。

沈昭被他蹭得颈间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点羞恼被他这直白又赖皮的话搅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无可奈何的、被牢牢掌控的甜蜜。她索性放弃抵抗，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侧过脸，鼻尖蹭了蹭他微凉的下颌。

沈昭药苦死了……

她小声抱怨，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在撒娇。

薛洋抱着她，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软和重量，心口那块悬着的巨石才缓缓落地。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稳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取暖。

薛洋知道苦就听话。

他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拿起小几上备好的一小碟晶莹剔透的冰糖，捻起一小块，递到她唇边。

薛洋张嘴。

沈昭乖乖张嘴含住冰糖。清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驱散了残留的苦涩，也甜到了心里。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儿。

薛洋看着她被糖水浸润得愈发红润的唇瓣，眼神暗了暗。他低下头，没有去吻她的唇，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吻了吻她微蹙的眉心，又沿着挺秀的鼻梁一路向下，最后在那含着糖块、微微鼓起的腮帮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沈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细致的亲吻弄得有些怔忪，随即心头涌上满满的暖意。她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纤细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钻进他温热的掌心，与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十指紧紧相扣。

薛洋感受到她的动作，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掌心贴合，传递着源源不断的暖意。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窗外秋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屋子里药味未散，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令人心安的温暖与宁静。

沈昭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疲惫和药力一起涌上来，眼皮渐渐沉重。她闭着眼，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沈昭别走……

薛洋低头，看着她依赖的睡颜，收紧了交握的手指，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

薛洋嗯，不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