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学期,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往下蹦,书桌上的卷子堆成山,看得人心慌。
程子言保送资格铁板钉钉,A大的录取通知书估计都在路上了。按理说他该是最轻松的,可这人反而更忙了。
放学铃一响,人潮往外涌。我和宁诚祁刚挤出教学楼,就看见程子言又杵在老槐树底下,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
“程序!又等我们呢?”宁诚祁大嗓门一吼,冲过去,“看啥呢?A大教材?提前预习啊?牛逼!”
程子言合上书,塞进书包,动作自然得好像他真是在等我们。他抬眼,目光先扫过宁诚祁,然后落在我脸上:“嗯 ,走吗?”
“走走走!饿死了!”宁诚祁推着我往前走。
程子言走在我旁边,隔着一个宁诚祁。自从那晚后,他好像没再那么刻意躲闪我的目光了,虽然耳朵尖偶尔还是会红一下。
走到我家巷子口,宁诚祁嚷嚷着要去买烤肠,一溜烟跑了。就剩我和程子言站在那儿。
空气有点安静。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那个……”他开口,从书包里掏出个薄薄的的册子递给我,“宁诚祁说你数学最后大题总卡。”
我接过来一看,是几道超难的函数压轴题,题型很刁钻,旁边还用红笔写了详细的解题思路和几种变式,字迹锋利工整,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你做的?”我有点惊讶。他保送了还费这功夫?
“顺手。”他别开脸,“A大数学系,题都这样。” 语气平淡,好像真就是随手一划拉。
我捏着那几张纸,纸张边缘有点毛糙,像是被反复翻看过。这别扭精,关心人都拐这么大弯。
“谢了。”我小声说。
他“嗯”了一声,没看我,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加油。” 声音很小,但挺清楚。
“知道。”我点头。
宁诚祁举着两根烤肠咋咋呼呼跑回来:“喏!见者有份!程序你的!叶禾你的!”
程子言皱着眉,嫌弃地看了一眼油乎乎的烤肠:“不要。”
“嘿!还挑食!”宁诚祁硬塞他手里,“补充能量!脑子转得快!”
程子言拿着那根烤肠,像拿着个炸弹,表情极其不自然。他看看我,又看看宁诚祁期待的眼神,最终小口地咬了一下,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在吃毒药。
“噗……”我没忍住笑出声。
程子言瞪了我一眼,耳根子可疑地红了,几口把那根“毒药”啃完,竹签子投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带着点泄愤的意味。
“走了。”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飞快。
“程序!等等我!跑啥啊!”宁诚祁举着烤肠追。
我看着他那仓皇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里那几张“顺手”整理的难题,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回到家,饭桌上气氛也挺好。我爸破天荒没看报纸,拿着个小本本在写写画画。
“爸,干嘛呢?”我凑过去看。
“算账!”我爸头也不抬,“看看你妈这个月买菜又超支多少!败家娘们儿!”
“呸!”我妈端着汤出来,笑骂,“你才败家!禾禾要高考了,营养不得跟上?”
吃完饭,我回房间刷题。拿出程子言给的那几张纸,上面红笔批注的思路清晰又犀利。翻到最后一张,背面空白处,用铅笔很轻地写着一行小字,混在草稿似的计算里,差点没看见:
别熬太晚。A大食堂还行。
我盯着那行小字,看了好一会儿。窗外夜色沉沉,对面楼还有几家亮着灯,估计也是高三的难兄难弟。
我拿起笔,在那一行小字下面,也轻轻地划拉了几个字:
知道了,烤肠少吃。
写完,自己都乐了。把那张纸小心地夹进习题册最前面。
桌上台灯的光晕开一小圈暖黄。窗外的城市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风平浪静的日子,卷子堆得再高,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不是一个人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