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言实验室那个熬死人的项目,终于熬到了收尾阶段。
出租屋的泡面桶堆成了小山,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调味粉味儿。回来时,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敲最后几行报告。
我的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是我爸。
“爸?”我接起来,心里有点奇怪,他很少这个点打来。
“禾禾。”我爸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很安静,像是在家里阳台,“吃饭了吗?”
“刚吃完。您和妈呢?”我随口应着,走到窗边。
“吃了。”我爸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带着点欲言又止的感觉。
“那个……程家小子。”我爸终于开口,“他那个项目是不是快忙完了?”
“嗯,他说就这几天收尾。”我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
“哦……”又是一阵沉默。
“禾禾,有些事……爸以前没跟你说透,是觉得你还小,也怕……怕你再掺和进去。”
窗框的木刺扎了一下我的指尖。
“老程他当年那车祸……”我爸的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懑,“不是简单的意外!那开车的王八羔子,是喝了酒的!醉驾!他林家……”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电话。
出租屋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撞在墙上。一颗鲜艳欲滴的绿毛脑袋探了进来,伴随着宁诚祁标志性的大嗓门:
“程序!叶禾!江湖救急!十万火急!我打听到念桐学姐明天下午……呃?”
宁诚祁的声音卡住了。他看看在窗边拿着电话的我,又看看坐在电脑前的程子言。
程子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带着一股被强行打断的戾气。
电话那头,我爸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急急地问:“禾禾?怎么了?谁啊?”
“没事。”我赶紧对着电话说,“宁诚祁,他找程子言有事。您接着说,林家怎么了?”
“徐家那小子!仗着他爹当年在交通口有点权,硬是把醉驾给压下去了!赔了点钱,屁事没有!老程的命……就值那点钱?!” 我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醉驾?压下去?林家?
我下意识地看向程子言。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离开了电脑前,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宁诚祁站在门口,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嗫嚅:“那啥……我……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改天……”
“爸,那……程子言和他妈妈……”
“他妈妈?”我爸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徐雪梅那个女人,拿了赔偿款,转头就……就……”他似乎气得说不下去,重重喘了口气,“算了!这些腌臜事!总之,禾禾,爸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数!程家那小子不容易,你自己掂量着!”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响起。
出租屋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和宁诚祁大气都不敢出。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醉驾”、“压下去”、“徐雪梅”、“赔偿款”……这些词。
程子言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然后转身,摔门而去。
宁诚祁站在门口,绿毛蔫巴着,一脸闯了大祸的惊恐和茫然,看看我:“叶禾,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程序他……没事吧?刚才电话里……说的是程叔叔?”
我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