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的门

宁诚祁难得没咋呼，抓了抓他那头绿毛，一脸凝重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像只焦躁的绿鹦鹉。

“我去找他？”宁诚祁试探着问。

“别！”我脱口而出，“让他……自己待会儿。”

我知道程子言。他现在需要的，绝不是任何人的安慰或追问，尤其……是在真相如此赤裸地被撕开之后。

宁诚祁停下脚步，看着我，叹了口气：“行吧……那，叶禾，你没事吧？”他笨拙地倒了杯水递过来。

我摇摇头，接过水杯。怎么可能没事？心口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又冷又闷。

这一晚，程子言没回来。

出租屋空荡荡的，我蜷在沙发上，盖着他那件旧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白天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我眯着眼摸过手机，是宁诚祁。

“喂？”

“叶禾，起了没？”宁诚祁的声音听起来恢复了点元气，背景音嘈杂，“我在你宿舍楼下！给你带了早餐！热乎的豆浆油条！赶紧下来！”

“我在出租屋。”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啊？哦哦！”宁诚祁顿了一下，“那你在楼下等我！我马上杀过去！十分钟！不！五分钟！”

挂了电话，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简单洗漱了一下，套上厚外套下楼。

没等两分钟，就看到宁诚祁那辆骚包的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冲过来，车筐里放着早餐袋，那颗绿毛依旧醒目得像颗信号灯。

“给！趁热！”他跳下车，把袋子塞我手里，热气腾腾的。

“谢谢。”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过来。

宁诚祁推着车，跟我并排走着，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那啥，程序……还没消息？”

我摇摇头，咬了口油条，味同嚼蜡。

“唉！”宁诚祁叹了口气，难得正经，“叶禾，你也别太……程叔叔的事，我爸以前好像也提过一嘴，说里头有猫腻，水很深，让我们小辈别瞎打听。没想到……”他挠了挠绿毛，“程序他……背着这么些事，怪不得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

是啊，怪不得。

“对了！”宁诚祁突然压低声音，左右看看，神神秘秘地说，“我早上和我爸打电话，好像听他和别人提了一句，说林家那个靠山，就是当年在交通口给那醉驾王八蛋擦屁股那个，最近好像倒了霉了！被查了！”

我抬头看他。林家靠山……倒了？

宁诚祁点点头，绿毛跟着晃：“具体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我爸说活该！报应！”

报应？程子言他会知道吗？

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傍晚，我回到出租屋，程子言没回来过的痕迹。我强打起精神收拾，把他散落在桌上的草稿纸整理好，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翻开他那个磨旧的记账本，想帮他记一下今天的支出，手指却顿住了。

在某一页不起眼的角落，写着一个名字：【徐雪梅】。后面跟着一串冰冷的数字，然后是一个几乎要划破纸页的叉。

日期是很久以前了。

他早就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母亲改嫁给了谁！那个名字，那串冰冷的数字，像烙印一样刻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也刻在他心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响。

我猛地抬起头。

门开了。

程子言站在门口。脸色是熬夜过后的苍白和疲惫，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嘴唇干裂。

他抬眼看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他看到了我手里拿着的记账本，也看到了我停留的目光。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