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雨水轻轻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旋律。美纱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绪随着雨滴一起滑落。连续三天的阴雨让小镇笼罩在一种朦胧的氛围中，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看来今天也不能去河边散步了。"

俊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美纱转过身，看见他抱着一摞书站在文学区的过道里。三周来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对这个地方熟悉得像回家一样。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毛衣，衬得他的眼眸更加深邃，那是美纱永远看不腻的风景。

"嗯，气象厅说这雨还要下两天呢。"美纱接过他手中的书，指尖不经意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自从那天在河边重逢，美纱每天都带着俊介重访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小学的操场，中学的天台，大学时常去的咖啡馆。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他们共同的记忆，却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脑海中。俊介总是安静地听着她讲述，眼中闪烁着努力回忆的光芒，却总是徒劳。

"今天找到什么有趣的书了吗？"美纱一边问，一边整理着俊介挑选的书籍。

俊介摇摇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随便拿的，想看看能不能触发什么记忆。但好像没什么用。"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这本《战争与和平》我看了十几页，感觉完全陌生。"

美纱的心微微刺痛。曾经那个嗜书如命的俊介，现在连自己最爱的作品都认不出来了。她记得大学时，俊介可以整夜不睡就为了读完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二天还能精神抖擞地给她分析书中的人物心理。

"要不要试试这个？"美纱走向一个隐蔽的书架，从最上层取下一本装帧朴素的书。书脊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俊介接过书，轻声念出书名："《银河铁道之夜》...宫泽贤治。"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封面，突然停住了，眉头微蹙。"这个标题...我好像..."

美纱屏住呼吸，看着他缓缓翻开书页。当他的目光落在扉页上时，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我的字迹？"

美纱凑近看去，扉页上确实有一行褪色的钢笔字：「给美纱：愿我们的爱情如银河般永恒。永远爱你的俊介。」那是五年前俊介送她生日礼物时写下的题词。

"是你送给我的，"美纱轻声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书。你说过，如果能和我一起乘坐银河铁道，就是你最大的幸福。"

俊介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他突然将书紧紧贴在胸前，闭上眼睛。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响了，填满了两人之间沉默的空间。

"美纱..."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我不记得...但我感觉..."

"感觉什么？"美纱几乎不敢呼吸。

"感觉这里，"俊介将手放在心口，"它记得。它记得爱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美纱泪水的闸门。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只是让更多的泪水涌出。

俊介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的手指温暖而粗糙，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茧子，是战争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记。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美纱想起了无数个他这样为她擦泪的瞬间——当她考试失利时，当她父亲去世时，当他不得不奔赴战场时...

"能给我讲讲这本书吗？"俊介轻声问，"也许...也许能帮助我想起些什么。"

美纱点点头，领着他来到图书馆最角落的阅读区。那里有两张面对面的沙发，中间隔着一张小茶几。这是他们大学时常来的地方，俊介看书，她复习功课，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