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医学院的雨夜总是带着福尔马林的气息。
许明澈摘下橡胶手套,指尖还残留着解剖器械的金属冷意。实验室的灯光惨白,窗外暴雨如注,雨水拍打着玻璃,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1:27。
口袋里的手机第七次震动,屏幕上"导师-林教授"的未接来电已经排成一列。
"又忘了时间..."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头整理解剖报告。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许明澈猛地抬头,雨水模糊的玻璃外,街灯下躺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一辆轿车歪斜地撞在路灯杆上,车灯还在闪烁。
他没有犹豫,抓起急救包冲了出去。
雨水像冰锥一样刺进皮肤。许明澈跪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手指迅速检查伤者的生命体征。
男人很年轻,眉眼锋利,即使是昏迷状态,眉头也紧锁着,像是梦里也在和人打架。他的黑风衣被血浸透,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能听见我说话吗?"许明澈拍了拍他的脸,指尖触到颈动脉——搏动微弱,但还在跳动。
没有回应。
他迅速检查伤势:左小腿开放性骨折,肋骨可能断裂,腹腔内出血概率极高。
"救护车至少还要八分钟..."许明澈咬牙,脱下自己的白大褂,用力按在男人腹部试图止血。
就在这时,伤者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即使在剧痛中,瞳孔仍然聚焦得很快,像野兽一样警觉。
"你..."男人声音嘶哑,嘴角溢出血沫,"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许明澈一愣。
下一秒,刺目的远光灯从侧面照来。
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归于黑暗。
许明澈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耳边是心电监护仪的规律蜂鸣。
"医学生?"旁边的护士松了口气,"你运气真好,只是轻微脑震荡。不过依旧有二次事故的可能。"
他猛地坐起来,眩晕感立刻袭来:"那个被撞的男人呢?"
护士指了指旁边的担架。季临秋戴着氧气面罩,身上连着各种监测仪器,血压低得可怕。
"他内出血比想象的严重。"随车医生压低声音,"肝脏破裂,脾脏也可能受损,撑到医院就得立刻手术。"
许明澈盯着监护仪上不断下降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这不合理。他在解剖课上连开颅都能面不改色,现在却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季临秋不知何时醒了,氧气面罩下,他的嘴唇动了动。
许明澈俯身,听见他气若游丝地问:
"为什么...要救我?"
许明澈张了张嘴。他想说"因为我是医学生",想说"换成谁都会这么做",但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回答:"医保卡带了吗?"
多么完美的回避,连导师骂他"情感缺失"时的评语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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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江城中心医院ICU外。
季临秋靠在走廊长椅上,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警察刚刚做完笔录,告诉他一个荒谬的事实——
那个救他的医学生,在救护车二次事故中当场死亡。
"许明澈,25岁,江城医学院研究生..."警察翻着资料,"没有直系亲属,导师来认的尸。"
季临秋盯着对方递来的遗物清单:一部摔碎的手机、一个沾血的胸牌、一串钥匙。
"我能...看看他的东西吗?"
警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装在证物袋里的钥匙给了他:"他租的房子月底到期,房东说要清空..."
当晚,季临秋站在陌生公寓的书桌前。
房间整洁得不像年轻人的住所,解剖学笔记按日期排列在书架上,冰箱里只有能量饮料和速冻水饺。
唯一不协调的是书桌正中央摆放的——
一面青铜古镜。
镜面布满裂纹,镜框刻着诡异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文字。季临秋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他惊恐地发现,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穿着古代红衣、手持长剑的男人。
更可怕的是,镜中突然出现另一个身影——白袍染血的许明澈,正被红衣剑客一剑穿胸!
"别看!"镜中的许明澈突然转头对他大喊。
季临秋下意识伸手去拦,指尖触及镜面的瞬间——
整面镜子化作黑色漩涡,将他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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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澈是在刺骨寒意中醒来的。
身下不是医院病床,而是雕花檀木榻。锦被上绣着药草纹样,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这刺绣精致得不像现代工艺,倒像博物馆里的文物。”他暗暗想到。
最诡异的是,他居然能认出每一株草药——甘遂性烈,当归味辛,这些知识像被硬塞进脑中的异物。
"少主总算醒了。"一个白发老者松了口气,收起连接在他手腕上的红线,"这次寒毒发作险些要命。"
许明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修长苍白,指尖有常年捣药留下的薄茧,但绝不是他原来的手。
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悬壶谷、药修、天生寒毒、少主身份...
"今天是...什么年份?"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老者古怪地看他一眼:"玄天历三百二十七年啊,少主莫不是寒毒伤了神志?"
许明澈猛地攥紧被单。
——他不仅穿越了,而且来到了比现世早的修真界!
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季临秋的情况更糟。
他醒在刑台上,锁链贯穿琵琶骨,台下站着数百名持剑修士,个个面目冰冷。
"焚天剑宗逆徒季临秋,私通魔修,罪当废去修为!"
我不是...季临秋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高台上,一个紫袍道人冷笑挥手,一道金光直劈他丹田——
"啊——!"
剧痛中,季临秋左臂突然浮现火焰纹路,刑台瞬间化作火海。混乱中,有人拽住他的锁链:
"想活命就别反抗!"
再睁眼时,他已在一间破庙里。蒙面少女揭开面纱,眼睛通红:
"季师兄,我是林昭昭...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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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悬壶谷药田。
许明澈已经逐渐适应了新时代的生活,正在研究压制寒毒的丹方,忽然听见谷口传来打斗声。他登上观景台,只见护山大阵外——
一个红衣剑客手持烈焰缠绕的长剑,正在强行破阵。所过之处,冰霜尽融,连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当那人抬头时,许明澈手中的药册啪嗒落地。
——那张脸,分明是暴雨夜就该死去的季临秋!
与此同时,破阵的季临秋也僵住了。
悬壶谷少主的面容,竟与现世那个为他而死的医学生...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