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霏的脚踝被重新缠上弹性绷带固定好，她试着轻轻踩了踩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然姐！真的神了！感觉又能飞了！”她站起身，给了木子然一个大大的拥抱，“下午半决赛，看我的！保证不给你丢脸！”说完，她风风火火地冲王医生挥挥手，“王老师，我先去放松池泡着了！”便像只重新充满电的小豹子，一溜烟跑出了医疗点。
汪顺背上的小火罐也到了时间。木子然走过去，动作利落地“啵”一声拔掉罐子，用消毒湿巾擦掉残留的药油和罐印。汪顺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舒服多了，感觉……松快不少。”他侧头看着木子然，眼神亮亮的，带着点感激和……不易察觉的依赖。
木子然没看他，只是低头收拾着用过的拔罐器和湿巾，把它们放回王医生的药箱里。王医生识趣地抱着药箱走到旁边角落，假装整理东西，把空间留给他们。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的嗡鸣。木子然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一点药油痕迹，又看看身上那条因为刚才蹲下治疗而起了些褶皱的漂亮裙子，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她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望着窗外远处泳池的波光，轻轻叹了口气。
汪顺看着她略显落寞的侧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挪了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碰了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怎么了？”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浙普特有的温吞腔调，听起来有点小心翼翼，“是不是……累着了？”
木子然没抽回手，但也没看他，只是又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点自嘲：“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好像……又在当帮凶了。”
“帮凶？”汪顺不解地皱眉。
“嗯。”木子然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帮你们……透支自己，加速消耗。明明知道你们有伤，有隐患，却还是……帮你们缓解疼痛，让你们能继续去拼，去冲，去……可能加重它。”她指了指自己，“就像刚才，霏霏的脚，你的肩膀……我明明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休息，是彻底康复，而不是……带伤硬顶。”
汪顺看着她眼底的挣扎和无奈，心里一紧。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可是……我们需要你啊。”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没有你，霏霏下午可能就上不了场了。没有你，我这肩膀……可能晚上训练都受影响。”他顿了顿，眼神更加专注地看着她，“我们……真的很需要你。”
木子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垂下眼睫，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汪顺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更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不好意思：“我……我特别需要你。”
木子然猛地抬眼看他。汪顺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闪躲。
“我……”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声音带着点涩，“我知道这次世锦赛……200混，可能……连进决赛都有点困难了。”他坦然承认着自己的状态，语气平静，没有沮丧，只有一种看清现实后的坦然，“体能、恢复……都比不上年轻时候了。”
木子然的心跟着揪了一下。她看着他，这个她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卸下了“冠军”的光环，坦诚地面对着自己的局限。
“但是，”汪顺握紧她的手，眼神里燃起一种执着的光芒，“我还想游下去。不为别的，哪怕……不能登上领奖台，不能拿牌。我就希望……我能一直游下去。游到……游不动的那天。”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温柔，“我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
这近乎直白的告白，从汪顺这个平时内敛、话不多的人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笨拙又无比真挚的力量。木子然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潮水瞬间淹没，酸酸胀胀的，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暖意。她看着他微红的脸颊，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期待，之前所有的别扭、纠结、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有点发堵。
就在这时，张雨霏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哟！二位！腻歪完了没？我水果都买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一袋切好的热带水果，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把袋子放在桌上，“来来来，补充点维生素！然姐，顺哥，别客气！”
她拿起一块芒果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看着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啧啧啧，看来是和好了？我就说嘛！顺哥这‘需要你’的战术，百试百灵！然姐，你看顺哥多可怜，没你不行！你就从了他吧！”
木子然被她说得脸颊飞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张雨霏！吃你的水果！话那么多！”
汪顺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但脸上那满足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张雨霏笑嘻嘻地又拿起一块木瓜递给木子然：“然姐，别不好意思嘛！你看顺哥，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多可爱！”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姐姐般的语重心长，“说真的，然姐，回来吧。队里需要你，顺哥……更需要你。你看他刚才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啧啧……我都心疼！”
木子然接过木瓜，没说话，只是低头小口吃着。甜糯的果肉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
汪顺也拿起一块西瓜，默默地吃着，眼神时不时瞟向木子然，带着点小期待和小紧张。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吃水果的声音和空调的嗡鸣。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安静，又有些……心照不宣的暖意。
木子然吃完木瓜，用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她看了看汪顺，又看了看张雨霏，最后目光落在窗外热闹的泳池方向。
“好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有事情……再叫我。”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去看比赛了。”
她没有说“我回来了”，也没有说“我原谅你了”，更没有说“我答应你”。
但汪顺看着她转身走向门口的背影，看着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和挺直的脊背，看着她那身漂亮裙子虽然有点皱却依旧神采奕奕的样子，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他知道，他的木医生……回来了。
张雨霏看着汪顺那副傻乐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往嘴里塞了块菠萝，含糊不清地说：“啧……瞧你那点出息！人都走了还傻笑！赶紧的！吃完去热身！下午看姐给你表演！”
汪顺笑着点头，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一直甜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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