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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游泳训练中心的康复中心，空气里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和药油混合气味。木子然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正低头给潘展乐做肩关节的超声波治疗。她的动作精准稳定，目光专注地落在仪器屏幕上，不时调整着探头的角度和力度。
“乐乐，这个角度感觉怎么样？酸胀感明显吗？”她声音平静，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嗯嗯！就这儿！木医生！酸！爽！”潘展乐龇牙咧嘴地应着。
木子然点点头，指尖稳稳地控制着探头。没人知道，她白大褂口袋里揣着一张写满英文单词的小卡片，趁着治疗间隙的几秒钟，她的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在心里默背一个专业术语。她的脑子里像同时开了两个窗口，一个在处理眼前的患者和仪器，另一个则在疯狂回放着昨晚啃到半夜的文献内容。
这就是木子然最近的常态。一边是雷打不动的本职工作，另一边是见缝插针的疯狂学习。 两个世界都需要她全神贯注，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她眼底时常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她的专业素养却从未打过折扣。
“好了。”她关闭仪器，拿起毛巾擦掉潘展乐肩上的耦合剂，“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去做一组筋膜放松。找王医生就行。”
“好嘞！谢谢木医生！”潘展乐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松快不少，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木医生，你最近是不是在学那个……特别厉害的东西？”
木子然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潘展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放心学！我们肯定不给你掉链子！尽量……尽量少受伤！少麻烦你！”
木子然心里微微一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少贫嘴。去放松。”
“遵命！”潘展乐笑嘻嘻地跑了。
下一个进来的是徐嘉余。他最近腰骶的老毛病又有点反复，需要做深层肌肉的筋膜刀松解。这是个力气活，也很耗神。
木子然示意他趴好，拿出筋膜刀，消毒，涂抹介质。她的手腕发力，刀片沿着紧张的肌筋膜缓缓刮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徐嘉余疼得肌肉紧绷，倒吸凉气。
“放松，老徐。”木子然声音沉稳，手下力道不减，“越绷越疼。”
“木医生……轻点……嘶……”徐嘉哀嚎。
“忍一下，这个结节不推开，你晚上更难受。”木子然语气不容置疑，动作却更加精准，避开重要的神经和血管，专注于粘连的筋膜。
治疗间隙，徐嘉余喘着气，忽然闷闷地开口：“木医生……听说你要出去学习？”
“嗯，在准备。”木子然应道，手下没停。
“……挺好的。”徐嘉余沉默了几秒，“……学成了，记得回来。我这老腰……还指望你呢。”
木子然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但手上的动作似乎更加轻柔了一些。
午休时间，木子然匆匆扒了几口食堂打来的饭，就抱着厚厚的资料缩进了康复中心里间的小办公室。她需要抓紧每一分钟。耳机里播放着英语听力，摊开的文献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中文注释和问号。
叶诗文探头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放轻了脚步，悄悄在她桌上放了一杯温热的拿铁和一盒切好的水果。
木子然从书海里抬起头，愣了一下。
“补充点能量！”叶诗文眨眨眼，压低声音，“……别太拼了木木！”
“谢谢叶子。”木子然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端起拿铁喝了一口，温度甜度都刚好。
“有啥需要帮忙的就说！”叶诗文挥挥拳头，“比如……帮你试吃一下零食有没有毒什么的！”
木子然被她逗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片刻。
下午的训练课，教练组似乎也默契地调整了安排，一些非紧急的康复咨询和常规放松，更多地分流给了其他队医和实习生。木子然得以拥有相对完整的时间块，来处理更复杂的病例，或者……偷偷背几个单词。
汪顺训练结束后，浑身湿漉漉地跑进来，却不是来做放松的。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径直走到木子然的小办公室。
“喏，阿姨炖的汤，趁热喝。”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语气自然得像只是顺路，“……看你中午就没吃几口。”
说完，他也没多停留，只是快速扫了一眼她摊开的书本和那双带着疲惫却异常专注的眼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再去游几组放松，一会儿来找你。”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风，却留下了一桶温暖滋补的汤和一份沉甸甸的、无需言说的支持。
甚至有时候，木子然正在给队员做治疗，会听到等待的队员在小声交流：
“哎，你等会儿再去找木医生，她好像正在忙那个……”
“知道知道，我先去找实习生按按。”
“木医生最近好像要考试？真厉害啊……”
这种小心翼翼的、自发的体谅，让木子然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道，自己的“双线作战”状态，其实多少影响到了工作的节奏。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质疑。队员们用他们的方式表达着支持——更配合治疗，更注意防护，甚至主动减轻她的负担。教练组也给予了最大的理解和便利。而汪顺，更是将“后勤部长”的职责发挥到了极致，从生活起居到情绪疏导，全方位无死角地保障着她的“学习大业”。
疲惫是真实的。有时候盯着那些天书般的文献，她真想把它扔到一边；有时候下班后还要强打精神背单词到深夜，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压力。但每当这时，想起潘展乐那句“少麻烦你”，想起徐嘉余那句“记得回来”，想起叶诗文那杯恰到好处的拿铁，想起汪顺那桶热乎乎的汤……她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职业的突破，更是为了能更好地守护这些她早已视为家人的队员们。这份沉甸甸的期待和温暖的支撑，成了她疲惫时最有效的强心剂。
深吸一口气，木子然再次埋首于书山字海之中。眼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但她的心，却被周围人无声的温暖，烘得热乎乎的。
这条路很难，但值得。而且，她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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