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狐狸面具后那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许书鹤身上,等待着猎物踏入精心布置的污染陷阱。
许书鹤缓缓站起身,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讲台上那张猩红的笑脸。
他没有去看那本散发着污染气息的《伦理纲要》,甚至没有去看狐狸面具本身——他的目光,如同之前规避污染源时一样,平静地落在面具下方那块空白的墙壁上。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被迫开口,踏入那思维污染的泥沼时——
许书鹤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根据《(12)班临时班规》第一条,”他语速平稳,每个字都清晰可辨,“班长拥有代行部分教师指令的权限。”
他微微停顿,目光依旧锁定在空白墙壁,仿佛在与空气对话,又仿佛在向无形的规则本身求证:
“教师要求我‘详细阐述’,这本身可视为一项指令。但该指令存在明显风险——深入解析《伦理纲要》中的矛盾概念,可能导致不可控的精神污染扩散,违反校规对‘课堂秩序’与‘学生身心健康’的隐含要求。”
他的话语条理分明,完全避开了问题本身的内容,而是将矛头精准地指向了指令的合法性与潜在危害。
他没有阐述任何污染性概念,却在利用规则本身质疑规则的执行。
“因此,”许书鹤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报告,“作为班长,我行使有限裁定权,裁定该指令执行风险过高,存在危害课堂秩序与学生安全的隐患,拒绝执行。”
“同时,”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根据班规第一条,我提议代行一项更符合当前课堂需求、且风险可控的教师指令——”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噤若寒蝉、SAN值岌岌可危的学生,最终定格在讲台侧面的狐狸面具方向,视线依旧巧妙避开面具本身。
“——监督课堂纪律,确保所有学生严格遵守《学生守则》及《临时班规》,重点关注‘专注凝视’与‘课堂静默’条款的执行情况。此项指令已获得教师授权基础,目标明确,风险可控,请教师确认。”
话音落下,教室里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深沉的绝对真空。
他……他竟然拒绝了……不仅拒绝,还反过来利用班规赋予的权力,质疑指令的合法性,甚至直接重新定义了一项“更安全”的指令要求“授权”?
这简直……如同在规则钢丝上跳探戈,还试图把制定规则的怪物一起拉下来。
讲台上,狐狸面具依旧静静矗立。面具上那永恒不变的猩红笑容,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凝固得更加僵硬了?
那咧到耳根的弧度,不再仅仅是嘲弄,仿佛带上了一丝被反将一军的错愕,或者……是某种被规则本身微妙束缚的恼怒?
面具眼孔后的冰冷视线,如同实质般在许书鹤身上反复“刮擦”,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规则的破绽或情绪的波动。
然而,许书鹤站姿挺拔,目光稳定地落在空白墙壁,呼吸平稳悠长,SAN值指示器上的幽绿数字——SAN:100/100——纹丝不动!
仿佛刚才那番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规则博弈,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狐狸面具那修长苍白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在讲台边缘敲击了一下。
“笃。”
声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紧接着,那艰涩、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和……一丝被规则强行压抑的冰冷:
“……指令……驳回。”
“代行指令……准许。”
它没有评判许书鹤对“阐述指令”的拒绝和质疑是否正确,但它的回应本身,就是规则框架下的默认。
它无法在班规赋予班长的“有限裁定权”和“代行指令权”上找到直接的反驳依据,尤其是在许书鹤将“精神污染扩散风险”与“违反校规”挂钩之后……
它被迫接受了许书鹤提出的“替代方案”。
“专注于……你们的……书本。”
狐狸面具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板,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玩味”,多了一丝冰冷的、被冒犯后的漠然。
它不再看许书鹤,而是缓缓转过身,用那苍白的手指再次指向黑板——那动作,竟透出几分意兴阑珊。
黑板上猩红的班规文字下方,凭空浮现出一行新的、同样猩红却小了一号的字迹:
【当前代行指令生效:班长监督课堂纪律,确保专注凝视与课堂静默。】
许书鹤平静地坐下,动作依旧没有丝毫滞涩,眼神依旧深潭般沉寂。
他只是微微调整坐姿,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开始无声地扫视全班——履行他刚刚“争取”到的代行职责。
他重点关注的,是那几个SAN值已经明显降低的学生,确保他们不会因恐惧或精神涣散而违反“注视讲台”或“保持安静”的规则。
危机暂时解除。
但全班都明白,这场与规则怪物的博弈,远未结束。
狐狸面具那凝固的笑容下,压抑的恶意只会更加深沉。
而许书鹤,这个利用规则本身在怪物嘴边夺食的新任班长,已然成了它最“关注”的目标。
讲台上,狐狸面具背对着学生,那光滑的后脑勺对着众人。
没有人看到,在那猩红笑容面具的边缘,一丝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粘液,正缓缓地、无声地……从面具与皮肤的接缝处渗出,又迅速地被某种力量吸了回去。
空气里,那股陈腐纸张和铁锈味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甜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