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具有实质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窗外那永恒昏黄的光线,此刻只能病态地勾勒出天花板上那团疯狂蠕动的、散发出滔天怨毒与浓烈腐臭的恐怖轮廓。
“呜哇——!!!”
那沙哑、凄厉、仿佛用尽灵魂所有力量发出的婴儿啼哭声,不再是断断续续,而是持续不断地、如同地狱的丧钟,从天花板那团裹尸布包裹的畸形肉团狂暴地倾泻而下。
声音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贯穿大脑,疯狂搅动着脆弱的理智。
“呃啊!”
“我的头!”
“别叫了!求你别叫了!”
黑暗中,惨叫声、崩溃的哭嚎声、疯狂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泼进了冰水,瞬间炸裂开来,玩家们仅存的秩序彻底崩坏,SAN值在双重污染下如同雪崩般疯狂暴跌……
幽绿的数字在胸前疯狂跳动、闪烁、熄灭……
齐温宴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绝对黑暗和刺耳哭声中炸响,带着一种撕裂喉咙的血腥味。
他左手死死攥着SAN值在89/100附近剧烈波动的宇白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右手则凭着记忆和对季雪怜最后位置的印象,狠狠向前一推!
“雪怜,往左,去把门先打开。” 每一个字都像从肺里挤压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同伴安危的焦灼。
“明白!” 季雪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异常尖锐,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胸前的学生证,SAN值95/100,虽然也在下降,但下降速度明显比其他人慢得多——
科研院长期训练出的精神韧性在生死关头发挥了作用。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和弥漫开的血腥味让她混乱的大脑为之一清。
没有犹豫,她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凭借着记忆中对教室布局和走廊方向的精准把握,以及对那微弱得几乎被哭声淹没的“安全方向”的本能直觉,朝着记忆中的位置猛冲过去。
“砰!”
她的肩膀狠狠撞在了一个挡路的、因恐惧而僵直的身体上,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哼被撞开。
季雪怜毫不停留,脚尖精准地踢开挡路的倾倒椅子,黑暗中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摒弃了所有多余情感的效率。
“这边!跟紧我!” 她尖利的声音穿透哭声,如同黑暗中的航标。
“走!”
“跟着她!”
“别挡路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混乱的人群在季雪怜这唯一明确的方向指引下,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哭喊着、推挤着、踩踏着,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向季雪怜撞开后门露出的、同样在疯狂闪烁的走廊光芒。
“砰!砰!砰!”
天花板上,那团粘附着的裹尸布肉团蠕动得更加狂暴。
它似乎感应到了猎物的逃离,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哭嚎。
包裹的肮脏布帛在剧烈的挣扎下撕裂开更大的口子,更多的青黑色、布满扭曲紫黑色血管和渗着黄色脓液的溃烂皮肤暴露出来!
一只畸形、细小、指节如同枯树枝般扭曲的“手”猛地从破口处伸出,疯狂地抓挠着冰冷的天花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随着它的挣扎,浓稠、腥臭的黑黄色粘液如同腐败的脓血,从裹尸布的缝隙和它身体的溃烂处大股大股地滴落。
粘液落在下方空置的课桌椅和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腾起带着恶臭的白烟……
“呃……嗬嗬……” 无面教师站在讲台的废墟旁,光滑的头颅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左右甩动着,发出“咯咯”声。
仿佛内部的骨骼和关节正在断裂、错位。
那持续不断的婴儿哭嚎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它身上,让它陷入了一种狂乱而痛苦的状态。它似乎想追击逃散的学生,但每一次抬脚,身体都剧烈地摇晃,被那直击灵魂的哭声和自身某种内在的冲突所束缚。
它猛地抬起那只苍白、指关节异常粗大的手,不是指向学生,而是狠狠抓向自己的光滑面具。
五指如同钢钩般抠进面具的边缘,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仿佛想要将这束缚它的外壳撕碎。
面具下,传来压抑的、如同野兽被困的咆哮!
在走廊 的交汇点。
黑暗被疯狂闪烁的灯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光影如同失控的舞台灯,将奔跑的人影拉长、扭曲、投射在两侧斑驳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那持续不断、怨毒刺骨的婴儿啼哭声从两个方向传来——一部分源自(3)班教室天花板的恐怖源头,另一部分则似乎从更深、更幽暗的走廊尽头飘荡而来,层层叠叠,无处不在,形成一张笼罩整个空间的精神污染大网。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淡淡的铁锈味、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大量血液腐败后混合着福尔马林的甜腥恶臭。
季雪怜的声音已经嘶哑,她冲在最前面,胸前的学生证幽绿数字稳定在93/100。
她像一头在雷暴中穿行的灵鹿,身体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如鹰隼,在每一次灯光亮起的瞬间精准捕捉前方路径和障碍——
倾倒的垃圾桶、散落一地的书本、甚至一具蜷缩在墙角、不知是死是活的玩家躯体。
她敏捷地跃过、绕过,为身后的人群开辟出相对安全的通道。
每一次灯光熄灭陷入绝对黑暗时,她都能凭借惊人的空间感和方向感,毫不停滞地继续冲刺。
“妈的……齐温宴……我、我好像看到我太奶在招手了……”
被齐温宴死死拽着的宇白,脚步踉跄如同醉汉,SAN值在85左右剧烈波动,那持续的精神污染和之前问答错误的打击正在侵蚀他的意识。
他脸上挂着一种茫然……
“闭嘴!看着前面!跟着光跑!” 齐温宴低吼,声音同样沙哑不堪。
他的状况比宇白稍好,SAN值90,但每一次灯光闪烁和那无处不在的哭声都像针扎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不仅要拖拽着宇白,还要时刻警惕身后——(3)班教室方向传来的哭嚎声似乎越来越近!
那裹尸布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砰!” 身后不远处,(3)班教室的门板被一股巨力从内部撞开,重重拍在墙上……
“呜哇——!!!”
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哭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
与此同时——
“哗啦——!”
前方走廊的拐角处,另一股汹涌的人流如同溃堤般冲了出来。
是(12)班的人。
许书鹤冲在最前面,他的身影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如同鬼魅,速度快得惊人,动作却带着一种极致的冷静和精准,每一次落脚都避开地上的杂物,每一次转向都毫不犹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明暗交替中亮得吓人,如同燃烧着冰焰。
他胸前的学生证,SAN:100/100,纹丝不动,那持续的精神污染仿佛对他完全无效。
紧随其后的是江涛和谢楠。
江涛满脸是汗,眼神惊恐,但动作还算利落,SAN值88/100。
谢楠脸色惨白如纸,紧紧咬着下唇,几乎是被江涛半拖着在跑,SAN值92/100,下降速度明显。
再后面,是(12)班其他幸存的学生,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哭喊声、喘息声混成一片。
两支逃命的队伍在狭窄、闪烁、回荡着地狱哭嚎的走廊拐角,轰然交汇。
“书鹤?” 季雪怜一眼看到冲在最前面的许书鹤,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境重逢的激动和难以置信。
他看起来……完全不受影响?
齐温宴也看到了许书鹤,紧绷的心弦似乎松动了极其微小的一瞬,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危机感攫住。
他猛地指向身后(3)班教室的方向,声音因为急促而变调:“后面!有东西!从讲台里炸出来的!”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嗬……嗬……”
一种沉重、拖沓、伴随着液体滴落和骨骼错位声响的脚步声,从(3)班教室门口的方向传来。
那脚步声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灯光在一次短暂的熄灭后骤然亮起……
惨白的光线下,一个扭曲的身影出现在(3)班教室门口。
是那个无面教师。
但它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完整”的形态,它脸上那张惨白光滑的面具,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