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司南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欢迎你,我的病人”和暗绿色的松树头像,像一根淬毒的针,扎进她的神经末梢。
她指尖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大脑一片混乱。幻觉?恶作剧?某种新型的诈骗?但窗外那两轮并排悬挂、散发着非人光辉的月亮,无声地嘲笑着她所有基于现实的猜测。
她死死盯着那个只有一个点“.”的名字,强烈的恐惧和荒谬感驱使着她,在回复框里用力敲下了一个最简单的符号:
“?”
发送。
几乎是瞬间,屏幕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段司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几秒后,新消息弹出:
“月亮是开始的代码。
而游戏的操控者,是你。”
段司南的眼睛猛地瞪大,仿佛被这两句话烫到。什么意思?月亮是代码?操控者是我?这简直比窗外的双月更让她感到天旋地转的荒谬!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
“你是谁?”
“什么月亮代码?”
“什么叫操控者是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
“回答我!”
她一连发送了好几条信息,语气从困惑到质问,再到带着哭腔的哀求。
然而,屏幕那端彻底陷入了死寂。那个显示着松树头像的对话框,再也没有“正在输入”的提示,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墨绿古井,吞噬了她所有的疑问和恐慌。
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她需要真实的声音,需要来自熟悉世界的锚点。她要妈妈!现在,立刻!
她退出那个诡异的聊天框,手指慌乱地在通讯录列表里滑动,寻找着“妈妈”的名字。
空的。
整个通讯录列表,空空如也。那些熟悉的名字、号码,像是从未存在过。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不死心,又点开微信。除了置顶在最上方、那个只有一个点的“.”的聊天框之外,所有的好友、群聊、公众号……统统消失了。
她的微信世界,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只有那棵暗绿色的松树,孤零零地扎根在屏幕顶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颤抖。她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每一个数字都刻在骨子里。
她退出微信,直接拨号。
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僵硬不听使唤,按错了好几次。终于,她颤抖着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屏住呼吸,将听筒紧紧贴在耳边。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等待的忙音,也不是妈妈温柔的声音。
而是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空号?!
段司南像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手机差点脱手。她不信邪,又拨通了再婚父亲的号码——空号。姥姥的——空号。姥爷的——空号。小姨的——空号。
最后,是她最好的朋友姜耳羽,那个答应明天给她带新漫画来的死党——依旧是冰冷的空号提示!
“啊——!”一声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巨大的、被世界彻底遗弃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和心脏。
她感觉自己像被抛进了宇宙的真空,没有空气,没有声音,没有连接,只有窗外那两轮冰冷注视着她的月亮和手机里那棵诡异的松树。
头痛像是要炸开,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耳鸣。她想起了医生下午的话:“司南,你的情绪波动容易引起颅内压变化,这些药放在抽屉里,感觉特别不舒服的时候吃一粒。”
对,药!药能让她冷静下来!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踉跄着扑向床头柜,猛地拉开抽屉。白色的药瓶因为她的剧烈动作滚落出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盖子崩开,几粒白色的小药丸撒了一地。
“不!别!” 她几乎是跪趴下去,手抖得如同筛糠,视线因为泪水和眩晕模糊一片。
她在地上摸索着,抓起散落的药丸,甚至顾不上可能沾上的灰尘,胡乱地塞进嘴里两粒,干咽下去,喉咙被刮得生疼。
她背靠着床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等待着药物起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死寂和双月冰冷的凝视下显得格外漫长。终于,那阵撕裂般的头痛和剧烈的眩晕感开始缓缓退潮,像退去的潮水,留下疲惫不堪的沙滩。
她的心跳虽然依旧很快,但不再像是要破胸而出,呼吸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就在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时,余光瞥见了抽屉深处。
在散落的药丸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硬壳笔记本。深蓝色的封皮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刚才她只顾着找药,根本没注意到它。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伸出手,指尖有些迟疑地触碰到那本子冰凉的封面,然后把它拿了出来。
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一行清秀、工整,甚至带着点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请把每一天发生的事都写下来。”
字迹很陌生,不是她的。段司南皱紧眉头,这是什么?某个病友留下的日记本?遗言?
她带着满腹疑窦,翻开了第二页。日期赫然在目:
“2017年11月4日”
段司南的心猛地一跳。2017年?两年后?这本子看起来旧,但也不像放了两年那么久……而且,两年后的日记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日期下面,是同样清秀的字迹,但笔画间透着一丝急促和恐惧:
“这里有吃人的怪物!”
“吃人的怪物?!” 段司南的呼吸一窒,脑海中瞬间炸响刚才门外那声撕裂般的恐怖嘶吼!难道……日记里写的怪物,就是那个东西?!它八年前就在这里?!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迫不及待地翻到下一页:
“11月5日,那个怪物吃掉了我的病友。”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吃掉了……病友?!
下一页:
“11月6日,终于见到了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段司南的心稍微提起一点,也许有转机?
再下一页:
“11月7日,我不该相信他的。”*
信任被背叛了?段司南的心又沉了下去。
下一页:
“11月8日,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阳光了。”
没有阳光……就像窗外这吞噬一切的黑暗?
最后一页有字迹的:
“11月9日,我不属于这里。”
段司南猛地合上了日记本,仿佛那本子本身带着灼人的温度。她靠在冰冷的床沿,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两年后的日记……吃人的怪物……被吃掉的病友……背叛的“正常人”……永恒的黑暗……“我不属于这里”……
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她刚刚被药物勉强压下的恐惧之上。
窗外,两轮惨白的月亮依旧高悬,冷漠地注视着病房内这个被遗忘在时间夹缝和恐怖谜团中的少女。手机屏幕上,“.” 的头像沉默着,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眼睛。
这本日记是过去的幽灵?还是……未来的预言?
她,段司南,一个脑癌患者,此刻被困在这诡异的双月病栋里,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是那个自称“操控者是你”的神秘“.”,抽屉里藏着八年前记录着怪物吃人事件的日记……
她到底在哪里?这真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