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床头,听着林婉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指甲掐进掌心。
帕子藏在枕头下,是我用指甲蘸紫草汁写的——这汁液见风就变色,很快会褪成灰,不马上看就看不见了。
“阿兰,去把窗台上的帕子拿过来。”林婉柔说,“沈侧妃病糊涂了,别让她碰脏东西。”
我低着头,从睫毛缝里看着那抹红裙走过青砖地。
阿兰刚碰到帕子,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秋月赶紧来拍我背,林婉柔脚步一停,阿兰手一抖,帕子掉在地上。
“笨手笨脚。”林婉柔笑了笑,“捡起来收好,等会儿我亲自交给沈公公。”
她们走远后,我才松了口气。
秋月帮我盖被子时,我说:“把炭盆挪近些,我手冷。”她答应了一声,转身时露出一丝疑惑——我平时最讨厌炭味。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吵闹声。
我掀帘出去,正看到林婉柔拿着帕子往沈公公那边挤,步摇晃得厉害:“公公您看,这是从沈侧妃房里找到的,她肯定是想陷害我!”
沈公公接过帕子时,我故意扶着门框咳了一声。
他看了我一眼,低头翻开帕子。
我盯着他的眉头——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果然,他皱起眉,指着“沉水香”三个字:“这东西哪来的?”
“当然是在沈侧妃窗台上捡到的!”林婉柔语气激动,“她想栽赃,可上面的字……”
“住口。”沈公公脸色一沉,“本官办案,轮不到你说话。”他转头看我,“你知道这上面提到三日前刺杀王爷的刺客陆九吗?”
我扶着秋月跪下。
膝盖贴着冰冷的地砖,心跳更快——这一赌,赌的是萧凛的底线和沈公公的判断。
“我不知道。”我抬头说,“但我中毒那天,只喝过林侧妃那边送来的粥。阿兰是她的人,我怕……”
“放肆!”林婉柔冲过来要抓我头发,被随从拦住。
她气得胸口起伏,金镯子叮当作响:“沈青黛你胡说!阿兰昨天还在我的院子里做事,怎么可能给你下毒?”
沈公公眼神一冷:“去林侧妃院里叫阿兰过来。”
林婉柔的脸一下白了。
她握着帕子的手在发抖,我却看清她袖子里露出半张纸——是城东林家别院的地契。
半个时辰后,随从回来脸色难看:“林侧妃院里说,阿兰三天前就被送去城东别院‘养病’了。”
“养病?”沈公公冷笑,“好个养病。”他盯着林婉柔,“林大人前几天还送了一批药材过去,你说说,里面有没有混紫云瘴?”
林婉柔忽然笑了,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公公这是要帮沈侧妃出头?她不过是个被王爷甩了的弃妃,值得您这样?”
“够了。”外面传来一声冷喝。
我抬头,看到萧凛站在门口,大氅被风吹起一角,腰上玉牌闪着光。
他扫了我们一眼,最后看向沈公公:“我要听实话。”
沈公公躬身:“沈侧妃中的是紫云瘴,源头指向林侧妃的丫鬟阿兰,而阿兰三天前已经离开王府。”
萧凛捏紧拳头。
我想起昨晚他守在我床边的样子——烛光把他影子投在墙上,他握着我的手说“别怕”。
现在,他眼里只有怀疑。
“都退下。”他挥了挥手,随从走了。
林婉柔咬着唇退到角落,萧凛却一步步走近我。
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寒气扑面而来,我想起帕子上的“沉水香”——那是他常用的香,也是刺客现场留下的气味。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用了读心术?”他声音冷得像冰渣,“但什么都没听到。”
我心里一沉。
我知道那术不稳定,早该想到他会怀疑。
“王爷。”我轻声问,“你想听什么?想听我骂你无情?怪你冷落?可我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些。”
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抓住我手腕:“那你为什么写那帕子?‘幕后黑手非林’,你到底在护谁?”
我疼得吸气,却盯着他发红的眼睛:“如果你信我,就让沈司监查城东别院。如果不信……你现在杀了我,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
他松开手,转身时大氅扫过我脸。
“如果你真有苦衷,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飘在风里,“明天辰时,沈司监审阿兰。你最好说实话。”
他走后,沈公公没走。
我看着他腰间的银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在林婉柔院里找到的紫云瘴,瓶底刻着‘林记药铺’。”
沈公公瞳孔一缩。
“我拿性命担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把瓶子推过去,“但如果我死了,这瓶子和今天的供词,明天就会出现在御史台。”
他盯着瓶子很久,叹了口气:“沈侧妃,你比我想象中更狠。”
晚上,林婉柔院里灯火通明。
我趴在矮墙上,看着李嬷嬷拎着铜箱往马厩走,白眉悄悄跟在后面。
“把这些账册烧了!”林婉柔在屋里喊,“还有那瓶紫云瘴,埋到梅树底下!”
李嬷嬷刚要打开箱子,马厩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白眉拔剑了。
我缩回墙内,秋月端着药碗来了:“王妃,该喝药了。”
我接过药碗,望着夜色笑了。
城东别院的阿兰,林记药铺的账册,还有那瓶紫云瘴……真相快浮出来了。
窗外,白眉的剑穗在风里晃着,像钉进黑暗的一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