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半枚羊脂玉残片回了青梧苑,烛火下将它与我贴身佩戴的玉佩并在一起——断口严丝合缝,原本残缺的并蒂莲终于完整。
"这是...母亲的?"我指尖发颤。
记忆里的母亲总戴着一枚玉佩,可我穿来这具身子时,只在枕头下摸到半块,边缘还沾着褐红的痕迹,当时只当是原主幼时摔碎的旧物。
窗外传来更漏声,我将两枚玉收进妆匣最底层。
第二日天刚亮,我便唤来小桃:"去前市打听,京城哪家铺子雕过并蒂莲纹的羊脂玉。"
未时三刻,小桃喘着气跑回来:"姑娘,茶摊王伯说,十年前西市'听雪斋'的李掌柜专刻这种宫样纹饰,不过如今铺子早没了招牌,只留个老门脸儿。"
我换了件青布襦裙,将玉佩揣进袖中。
出门前瞥见铜镜里的自己——素面朝天,鬓角别了朵绒花,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
西市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听雪斋藏在巷尾,褪色的木牌歪着,"雪"字缺了半边。
推开门,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李掌柜正蹲在柜台后修补古籍,灰布衫洗得发白,抬头时,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
"姑娘...你手里可是带着半块并蒂莲?"他声音发颤,扶着柜台站起来,指节泛白。
我心下一跳,将两枚玉掏出来:"掌柜的识得这个?"
李掌柜三步并作两步绕出来,枯瘦的手悬在玉上方不敢碰,喉结动了动:"跟当年沈夫人的那对...一模一样。"他突然回头锁了店门,掀起柜台后的布帘:"姑娘随我来。"
后堂很小,靠墙摆着个檀木柜,李掌柜从最上层抽出个包着蓝布的纸卷。
展开时,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印着"云华医门"四个篆字,我心口发闷,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上来——幼时趴在案前,看母亲在泛黄的医书上批注,墨香混着药香,她鬓边的玉簪晃啊晃。
"这是沈夫人托我保管的。"李掌柜将医卷推到我面前,"她说若有一日,有人带着双玉来,便是她的血脉。"
"我母亲...她是谁?"我的声音在抖。
"沈夫人名唤沈云昭,是云华医门当代门主。"李掌柜抹了把眼角,"十年前影蛇组织血洗医门,那夜我去送新刻的玉牌,正撞见黑衣人放火...夫人把半块玉塞进我手里,让我带着医卷逃,她说'若我死了,这卷留给我女儿'。"
"影蛇?"我攥紧医卷,"他们为何要灭医门?"
"云华医门世代为皇室制丹,十年前先皇重病,影蛇买通大皇子,逼夫人制'回天丹'——那药能吊命三月,却会让服用者暴毙时七窍流血,坐实是二皇子下毒。"李掌柜的声音突然压低,"夫人不肯,大皇子便派影蛇屠门...整个医门,就剩夫人怀里的女娃被奶娘抱走,后来连奶娘都没了消息。"
我猛地站起来,医卷"啪"地掉在地上。
原来我穿来的这具身子,并非什么普通的相府庶女,而是云华医门最后的血脉?
记忆里总有的药香、对穴位的本能熟悉,都是母亲留给我的烙印。
"姑娘?"李掌柜弯腰替我捡医卷,"沈夫人走前说,双玉合璧时,便是因果了结日。"
我攥着医卷出了听雪斋,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走到巷口时,眼角余光瞥见墙后闪过一道玄色衣角——是老九,萧凛的暗卫。
果然,夜里亥时三刻,青梧苑的门被叩响。
小桃刚开了门,萧凛便带着冷风进来,玄色锦袍下摆还沾着星子似的雪粒,他盯着我手里的医卷,声音像浸了冰:"你从未来过王府之前,就已计划好一切?"
"王爷何出此言?"我心口一紧。
他从袖中抖出张纸,是听雪斋的位置图:"暗卫说你今日去了西市旧书铺,还和李掌柜密谈半个时辰。"他的目光扫过我腰间的玉佩,"这玉,你藏了多久?"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它的来历。"我将医卷递过去,"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是云华医门的人。"
萧凛没接,指节抵着桌案,指背青筋凸起:"云华医门?
十年前被灭门的那个?"他突然冷笑,"你早该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一直瞒着本王。"
"我真的不知道!"我急得眼眶发热,"我穿来这身子时,只记得自己是沈府庶女,这玉佩是从小带的旧物......"
"够了。"他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住,"明日起,青梧苑加派暗卫。"门"砰"地关上,烛火被震得摇晃,照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要碎成一片。
我抱着医卷坐到三更,窗棂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我反手熄灭烛火,摸黑躲到妆台后。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映出道纤细的影子——黑衣女子翻窗而入,腰间悬着银质蛇形挂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把《灵枢残卷》交出来。"她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否则,你会和你母亲一样,死在自己的医书前。"
我攥紧袖中的银针,心跳得厉害。
窗外的更漏敲过四下,黑衣女子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她一步步朝妆台逼近,银蛇挂饰发出细碎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