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北风刮得房梁直响,我裹着被子刚迷糊一会儿,就被院外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王妃!
地牢出事儿了!"是守门的张二,声音带着哭腔,"那影蛇头目...暴毙了!"
我猛地掀开被子,寒意顺着脚踝窜上来。
披衣出门时,秋月举着灯笼追上来:"姑娘慢些,雪地滑!"我踩在积雪上,碎冰碴子扎得鞋底生疼,可脑子里全是前半夜那几点暗红的火光——原来不是炭火星子,是有人在烧什么。
地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我隔着两步就看见草席上隆起的人形,掀开白布时,那股子腐臭味混着苦杏仁味直钻鼻子。
我蹲下身,指尖按上死者脖颈——尸斑还没完全凝固,说明是后半夜死的。
"寒蝉散。"我脱口而出。
现代法医课上见过这种毒,发作时像寒蝉遇霜,先是浑身发冷,接着七窍流血,死状倒不狰狞,就是毒发极快,除非提前服了解药,否则根本来不及救。
"王妃怎么知道?"张二缩着脖子。
我没理他,捏起死者衣襟仔细翻找——果然在里衬摸到个硬物,是枚绣着"宋"字的香囊,丝线用的是苏绣的缠针,针脚细密得很。
"宋..."我攥紧香囊,指节发白。
上个月在茶楼替宋夫人诊脉,她儿子宋明远送过我个类似的,说要谢我救了他母亲。
难道是影蛇偷了他的东西?
"沈青黛。"
冷冽的声音从地牢门口传来。
我抬头,萧凛立在阴影里,玄色大氅沾着雪,眉峰紧拧成刀。
他身后跟着几个暗卫,火把映得他眼底像结了层冰。
"跟我来。"
前厅的炭火烧得正旺,可萧凛的声音比雪还冷:"宋明远的香囊怎么会在影蛇头目身上?"他把茶盏重重一放,青瓷碎片溅到我脚边,"你昨日还说要我信你,今日就被我抓了现行?"
我攥着香囊的手在抖。
原来他一早让人盯着我?"王爷可听过影蛇擅长伪造信物?"我强压着心跳,"上月宋公子送我香囊时,有三个丫鬟在场,门房也记了礼单。"
他突然站起来,玄色广袖扫过案几,茶盏滚到地上碎成几瓣:"那为何地牢守卫昨夜换班时,你房里的窗棂是开着的?"
我猛地抬头。前半夜写和离书时,窗棂被风撞开过,难道他...
"你怀疑我给影蛇头目送毒?"我笑了,可喉咙发紧,"我若真想救他,何必费这么大劲让你们抓到?"
他盯着我,喉结动了动,却转身背对着我:"退下。"
我站在原地,看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
前日他替我理鬓发时说的"我陪你等",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回清梧苑的路上,雪下得更密了。
秋月替我拢了拢斗篷:"姑娘,要不咱们..."
"去东库。"我打断她。
影蛇头目暴毙,说明背后主使怕他招供。
若我放个诱饵——
东库的青砖缝里结着冰。
我摸着墙根走到最里间,指尖叩了叩地面:"地下三尺,挖个夹层。"转头对跟来的周伯道,"让杏林盟的兄弟扮成守卫,今夜子时换班。"
"姑娘要引蛇出洞?"周伯是我母家旧部,压低声音,"可那假情报..."
"就说天机阁秘卷在东库地下。"我提笔写了张字条,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影蛇找了三年的东西,他们不会不动心。"
子夜的梆子刚敲过,东库里突然传来动静。
我缩在梁上,看着三个黑衣人撬开门锁,为首的举着火折子刚要照,"啪"的一声,头顶的网绳坠下来,把他们捆成了粽子。
"拿下!"我跳下来,火把照亮为首那人的脸——竟是白芷!
她穿得单薄,浑身抖得像筛糠,见了我"扑通"跪下:"王妃饶命!
我、我是被黑羽逼的!
他说...说我要是不帮忙,就杀了我娘!"
我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看。
她眼眶通红,脖颈处有道青紫色的指痕,不像是装的。"黑羽现在在哪?"我追问。
"我...我不知道!"她哭着摇头,"他只说事成后会来接我..."
押着白芷回清梧苑时,月亮已经偏西。
我站在院门口,望着萧凛的院子方向——那扇熟悉的窗户黑着,没有半点灯火。
案几上的和离书还摊着,墨迹已经干了。
我摸着"沈青黛"三个字,忽然想起刚入府时,林婉柔把这纸和离书甩在我脸上的样子。
那时我装傻,她骂我蠢;现在我聪明了,他却不肯信。
"你若不信我,我便走。"我对着月亮喃喃,声音被风吹散。
树影突然晃了晃。
我抬头,只见院墙外一道黑影闪过,像片被风吹走的雪,转眼就没了踪影。
白芷在偏房哭了半宿,我让人灌了安神汤才消停。
临睡前,我听见她迷迷糊糊嘟囔:"城南...醉花楼...黑羽说..."
我握着床头的匕首,望着窗外未停的雪。
这一次,藏在阴影里的鬼,该现原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