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玉牌碎片在营外站了半柱香,直到巡卫举着火把跑过来:"沈姑娘,后墙根儿逮着个鬼鬼祟祟的!
那小子腿上挨了一箭,跑不动了!"
我跟着火把往墙角走,月光重新漫上来时,正看见个玄衣男子蜷在草堆里,左腿裤管浸透了血,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扔出去的飞镖——和我袖中银针同款的尾翼,是王府暗卫的制式。
"带回去。"我摸了摸他颈侧脉搏,跳得极快,"别伤着,要活口。"
审训帐篷里点着两盏油灯,灯芯噼啪炸响。
男子被绑在木椅上,垂着头,发梢还滴着血。
我搬了个矮凳坐在他对面,从药囊里摸出个青瓷小瓶:"醒酒汤喝吗?
你这血要是再流下去,可撑不到天亮。"
他猛地抬头,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狼:"沈青黛,你敢动我?
王爷知道了——"
"王爷三日后到。"我打断他,倒了碗温水推过去,"现在这营里,我说了算。"
他喉结动了动,盯着那碗水。
我垂眼盯着他指尖——指甲缝里有新鲜的泥土,指节处有常年握刀的茧子,这不是暗卫的手,暗卫的茧子该在虎口。
"你不是王府的人。"我突然开口,"暗卫的飞镖尾翼刻的是玄甲纹,你这飞镖刻的是缠枝莲。"
他瞳孔骤缩,又立刻别过脸去。
我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冲秋月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端着药碗凑过去:"这位爷,沈姑娘给的是止血药,您不喝可别怪我们——"
"我喝。"他打断秋月,仰头灌下整碗水。
我盯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指尖悄悄捏紧袖中玻璃管——刚才倒水时,我往碗底撒了半管曼陀罗粉,剂量刚好让他意识混沌却不会昏迷。
盏茶工夫后,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我凑近些,放软声音:"你是谁?
受谁指使来的?"
"我...我是..."他舌头打着卷,"三皇子府的人...安排我来的..."
"安排你来做什么?"
"偷...偷王爷的军报..."他突然剧烈咳嗽,"还有...给黑风将军送消息..."
黑风?
我心里一沉——那是敌国最善用阴谋的将领,上月刚在边境屠了座城。
"消息藏在哪儿?"我追问。
他歪着头笑了:"在...在香里..."
秋月翻他随身布袋时,摸出个拇指大的青瓷瓶。
我拔开瓶塞,一缕甜腻的香气钻出来——是龙涎香混着麝香,还有种说不出的腥气。
"这味道..."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御膳房投毒案,当时在御厨袖口也闻到过类似的腥甜,"是用夜枭的涎液调的。
夜枭昼伏夜出,这种香在暗处会发光。"
秋月倒抽冷气:"他们用香当信号?"
"不止。"我捏着瓷瓶在灯前晃了晃,瓶底沾着星星点点的荧光粉,"白天藏在身上,夜里一走动,香灰落在哪儿,就是联络点。"
帐外传来马蹄声,老赵掀帘进来,腰间还别着他那把菜刀:"姑娘,您要的麻绳和尖木椿都备齐了,还有您说的'能听声儿的木匣子',我照着您画的图做了十个。"
我把青瓷瓶递给他:"把这香填进木匣子里,外头抹层蜂蜡,看着和普通香膏没两样。
等下你去后墙根儿,把匣子埋在那棵老槐树下——就是那小子刚才站的地方。"
老赵搓了搓手:"我这就去。"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要是有人来挖...?"
"那就请他喝碗醒酒汤。"我冲他笑了笑。
后半夜起了雾,我裹着披风在帐外守到三更,终于听见老槐树下传来响动。
月光透过雾霭,照见个穿锦袍的身影正蹲在树边刨土——不是军营里的人,腰上挂着三皇子府的金丝鱼符。
"拿下。"
玄甲卫的喝令声惊散了雾,萧凛从树后转出来,玄色大氅沾着晨露,手里的剑还滴着血。
那锦袍人被按在地上时,怀里掉出封密信,最上面赫然盖着三皇子的私印。
"王爷怎么提前回来了?"我接过萧凛递来的披风,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是握剑握出来的。
"收到你用信鸽传的药材名录。"他声音低哑,"药庐的孙大夫说,'延胡索汁五坛'是暗语,指营里有内鬼。"
我跟着他回主帐,烛火下,他脸上还沾着血渍:"审过了,这锦袍人是三皇子的近侍,信里说要在我军粮里下毒,嫁祸给皇后党羽。"
"那玉牌碎片呢?"我把白天捡到的碎片递过去。
他捏着碎片凑近烛火,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皇后的私印。
龙尾卷并蒂莲,是她当年封后时的吉兆。"
帐外突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萧凛的手突然攥紧我的手腕:"方才在宫里,皇上说皇后虽被释,但旧部还握着半数军权。
他让我'谨慎查案'。"
我心里一沉——皇上这是在和稀泥。
"青黛,"他低头吻了吻我发顶,"明日我带这两个俘虏回京城,你留在营里..."
"不行。"我打断他,"三皇子和黑风勾结,他们的目标不只是军报。"
他刚要说话,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火药炸开的动静。
我猛地推开帐帘,只见东南方腾起火光,巡卫的喊杀声刺破夜空。
"保护沈姑娘!"
萧凛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我转身抓起床头的银针囊,药囊里的曼陀罗粉在颠簸中撒出来,混着硝烟味钻进鼻腔。
火光映得人睁不开眼,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他们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