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王爷,您家夫人把贪官的肠子当药材收了!
渠水的哗啦声里,秋月怀里的案宗被风掀开一页,"李通判"三个字在纸页上晃了晃,又被她慌忙按回去。
我望着她耳后细汗,知道这摞泛黄的官契压得她胳膊发酸——十年填湖案的涉案名单,她熬了三个通宵才整理出来。
"夫人,共七十三人。"秋月将案宗轻轻搁在书案上,竹篾封条"啪"地弹开,"其中二十九人......"她指尖划过第三页,停在"腹痛久痢、面色萎黄"八个小字上,"这两年总往药铺跑,药方都收在竹匣里了。"
我掀开竹匣,霉味混着药香涌出来。
最上面一张药方字迹潦草,"龙骨粉三钱"被圈了红圈——是药婆婆的记号。
"青鸾。"我抬头时,窗下的绿梅树晃了晃,青鸾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腰间匕首鞘撞在青石上,"去把药婆婆请来。"
药婆婆来得比往常快。
她拄着枣木拐,银簪上的珊瑚珠颠得直响,还没跨进门槛就喊:"青黛!
那些龙骨粉有蹊跷!"
她枯瘦的手按在药方上,指甲缝里沾着朱砂粉——定是刚在药臼里捣过药材。"我拿显微镜看了,"她从怀里摸出块黄铜镜片,"龙骨粉里混着骨渣,不是普通兽骨。"她突然压低声音,"是人的,还有湖底淤泥里的贝壳碎屑。"
我后颈的寒毛竖起来。
十年前填莲花洼修丹室,安王带人挖了三个月,上千户渔民的祖坟都被刨了——那些被埋进湖底的尸骨,竟被人挖出来煅成粉,当补药卖?
"他们生吞死人地脉,还想活到几时?"我捏着药方的手发紧,纸角在掌心压出红印。
窗外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是书院的义诊告示在沿街张贴。
青鸾倚着门框转匕首,刀身映出她冷白的脸:"夫人要设局?"
"惠民义诊周。"我翻开《千金方》,指尖停在"湿毒积滞"那页,"专治三焦不通之症。"
义诊首日,守心书院的朱漆大门挤得水泄不通。
我坐在檀香缭绕的诊室里,看着第一个患者被扶进来——是户部员外郎的夫人,脸上敷着厚粉,可眼周的青黑遮不住。
"脉沉而滑,右关尤甚。"我搭着她的手腕,指腹能摸到脉管里的淤滞,"肝郁克脾,因财压良田;肾亏髓空,因夜梦冤魂。"
她猛地抽回手,绣着牡丹的帕子掉在地上。"医妃这是......"
"脉案可带走。"我在笺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火漆印"咔"地盖下去,"书院不骗人。"
青鸾安排的眼线开始传话。
第二日,来问诊的人里多了几个官太太,她们压低声音说:"昨日张司马夫人拿了脉案回家,夜里就烧了半箱地契。"
第三日的解剖课最热闹。
我站在高台上,看着药童掀开蒙在木架上的蓝布——猪肠盘成螺旋状,表面结着黑褐色的痂。
"这是肠梗阻模型。"我用银镊子挑起一段肠管,"百年淤堵的城墙里有什么?"镊子尖轻轻一刮,腐布、碎骨"簌簌"掉在铜盘里,"还有这个。"
人群突然炸开喧哗。
一枚铜钱躺在碎骨中间,绿锈里隐约能看见"永济闸工钱"五个字——那是十年前修闸时,被贪墨的民夫饷银。
"此非模型。"我望着台下发白的脸,"是昨夜某大人排出之物,已留样存档。"
秋月捧着《百官肠胃图鉴》挤进来,画册封面画着扭曲的肠道,旁边注着"某尚书""某通判"。
百姓抢着掏钱,有个卖菜的大嫂举着画册喊:"我家那口子是里正,我得看看他肚里有几颗黑心!"
深夜的叩门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我披着月白寝衣开院门,看见个穿青衫的男人跪在阶前,脸上的冷汗把胡须粘成一绺绺的:"医妃救我......夜夜梦见溺水小儿攀床索命......"
我点亮烛台,火光映出他官靴上的金线——是监察御史陈大人。"写下来。"我递过纸笔,"你当年收了多少银子,帮哪家勋贵填了哪片湖。"
他的手抖得握不住笔,墨迹在纸上晕成黑团。
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窗外的更鼓刚敲过三更。
三日后,陈御史主动走进刑部的消息传遍京城。
接着是礼部侍郎称病告退,工部员外郎连夜烧账本却被家仆举报——书院早放出话:"主动坦白者,可得洗心汤一剂。"
城南的清浊药铺开得悄无声息。
门楣上挂着"收龙骨粉换茯苓散,收地契换平安符"的木牌,头三日只来了个缩着脖子的小吏,揣着半张地契换走一碗安神粥。
第五日清晨,我站在药铺后堂,看着堆成小山的字据、玉佩和带血的账册。
药婆婆蹲在地上翻一本账册,突然指着某页笑出声:"你瞧,这户填了半亩鱼塘,收了三百两——够买三十口棺材埋那些尸骨了。"
"这哪是药铺?"她摸着一块带血的玉佩,声音突然哑了,"这是人心的赎罪台。"
我转身看向墙上的沙盘,手指停在户部尚书府的位置。
案头的烛火晃了晃,照见新送来的账册边角——"户部拨银"四个字被墨迹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