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Sakuya

烤箱里的面团又一次烤焦了。焦黑色的硬壳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焦糊味刺得鼻腔发酸，我却盯着烤箱玻璃发呆——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失手。

手机在案板上震动，Sakuya发来新买的猫咪发箍照片，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在自拍镜头里晃悠。我机械地回复“可爱”，把手机倒扣过去时，瞥见工作台上散落的便利贴。从初雪那天起，他每天都会贴一张，写着“今天也要吃掉姐姐三个面包！”“给最厉害的烘焙师递毛巾”，如今边角已经卷起毛边。

最初确实很享受这样的热烈。每当门铃叮咚响起，总能看见他抱着保温桶站在店门口，桶里是特意熬的甜汤，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他会趴在料理台看我揉面，沾着面粉的指尖突然戳我的脸颊，说“姐姐像会魔法的面团精灵”。那些消息提示音像跳动的音符，总能轻易把疲惫的黄昏点亮。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利店买错口味的酸奶、游戏输了要我哄半小时、突然出现在店门口说“好想见你”的任性，每天三次的电话报备。上周他非要我陪他抓娃娃，在商场耗了整个下午，我看着手机里堆积的订单消息，听他欢呼“姐姐快看！小熊抓到了”，突然觉得那些雀跃的声音刺耳得要命。

玻璃门被推开的风铃声打断思绪。Sakuya抱着巨大的熊猫玩偶探进头，眼睛亮晶晶的：“路上看到这个和你很像！”玩偶软趴趴的绒毛蹭过我的围裙，他伸手去够架子上的试吃盘，“今天做了什么新口味？我要第一个试吃！”

烤箱警报器突然尖锐地响起，我猛地转身，烤盘边缘的焦糖正冒着黑烟。慌乱中抓起隔热手套，滚烫的烤盘碰到台面发出闷响，Sakuya惊呼着要帮忙，却被我挥开的手臂撞个趔趄。

“够了！”这句话冲出口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僵在原地，玩偶滑落一半悬在手臂，眼睛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窗外的夕阳斜斜切进店里，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满地焦痕上纠缠成模糊的形状。

我摘下围裙，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Sakuya，我们......”话没说完就被他突然的拥抱打断，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我马上改，姐姐别不要我好不好？”

烤箱余温渐渐消散，面包焦香混着他身上的洗衣液味道，像一团发酵过度的面团，甜得发苦。我轻轻推开他，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那些被我定义为“幼稚”的依赖，或许是他笨拙却炽热的爱意表达。可有些感情就像错过最佳发酵时间的面团，即便重新揉捻，也回不到蓬松柔软的模样。

“我们分手吧。”我听见自己说。玻璃门外的街道车水马龙，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玩偶，转身时毛绒耳朵晃了晃，像一片即将凋零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