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碎片紧握在掌心，粗糙的棱角硌着皮肤，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真实的触感。机油、臭氧、血腥和金属烧熔的焦糊味，如同粘稠的油污，淤积在干燥冰冷的空气中。应急蓝光在巨大的金属管道内壁无声流淌，将两个倚靠在冰冷管壁上的、伤痕累累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凌策挡在沈夜身前，身体如同被强行钉在地上的朽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左肩粉碎的剧痛、右臂的麻痹和左腿伤口的冰冷刺痛。灵魂深处被空间乱流撕裂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残存的意志。手中的金属碎片沉重、冰冷，尖端无力地垂在布满金属尘埃的地面上。
身后的沈夜，呼吸微弱而急促，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次微弱的咳嗽都让倚靠在管壁上的身体剧烈颤抖，断腿无力地垂着，鲜血在身下缓慢地晕开一小片暗红。他布满血污的脸上，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只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前方管道深邃的黑暗，眼神里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嗡——！！！”
刺耳的高频警报嗡鸣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耳膜！前方的黑暗中，那几点猩红如血的光点骤然加速！伴随着沉重、规律、令人牙酸的金属关节摩擦声，三台形如金属蜘蛛的机械守卫冲出了黑暗！
它们高度接近一米五，底盘是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反关节金属肢体，移动迅捷而诡异。主体是一个不断旋转扫描的半球形传感器阵列，六只闪烁着冰冷红光的复眼如同死神的凝视，牢牢锁定了管道中的两个活物！四条结构精密的机械臂在主体两侧展开，两条前端是高速旋转、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切割轮，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另外两条则连接着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脉冲枪口！
【入侵目标确认！污染等级：高！执行清除协议！】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从守卫主体传出！
没有丝毫停顿！最前方的两台守卫，脉冲枪口瞬间亮起刺目的蓝光！
“咻！咻！”
两道凝练的幽蓝能量光束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高温和致命的能量波动，一左一右，朝着挡在前面的凌策和倚靠在管壁上的沈夜精准射来！速度快如闪电！
避无可避！裁决者崩毁！霰弹枪遗失！只有手中的废铁！
凌策瞳孔缩成针尖！身体在剧痛和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将身体重心压向左侧，用还能勉强发力的左腿和腰腹力量，狠狠撞向沈夜倚靠的管壁！
“砰！”
沉重的撞击声！凌策的身体狠狠撞在沈夜身上，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同时撞得向管壁内侧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两道致命的脉冲光束！光束狠狠打在两人刚才位置的管壁上，坚硬的合金瞬间被熔出两个冒着青烟的焦黑孔洞，边缘的金属呈熔融状滴落！
“呃啊！”沈夜被这粗暴的撞击撞得眼前发黑，断腿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哼！他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凌策破烂的衣襟，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是剧痛带来的暴戾和被强行拖拽的愤怒！
“操……你……”沈夜的咒骂被下一波攻击打断！
“滋滋滋——！！！”
另外两台守卫已然逼近！高速旋转的合金切割轮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两道银白色的死亡旋风，一左一右，朝着滚倒在地、纠缠在一起的凌策和沈夜狠狠绞杀而来！覆盖范围极大！
凌策眼中寒光暴涨！在切割轮即将及身的瞬间，他左手猛地发力，将撞在一起的沈夜狠狠推向管壁更深处的角落阴影！同时自己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如同贴地游鱼般，朝着切割轮攻击范围相对薄弱的侧前方猛扑出去！
“嗤啦——！”
冰冷的切割轮擦着凌策翻滚的后背掠过！坚韧的作战服瞬间被撕裂！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烧焦的布料碎屑飞溅！剧痛让凌策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变形！
“死！”凌策喉咙里挤出冰冷的嘶吼！借着翻滚的势头，他左手紧握的金属碎片，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全身的重量和不顾一切的狠厉，狠狠刺向离他最近那台守卫支撑身体的一条反关节金属肢体脆弱的液压连接处！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随着火花爆开！金属碎片锋利的尖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竟然硬生生刺穿了坚硬的合金外壳，深深扎入了精密的液压关节缝隙！
“嘎吱——！！！”
被刺中的机械守卫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哀鸣！那条支撑腿瞬间失去动力，庞大的金属躯体猛地向一侧倾斜！高速旋转的切割轮失控地砸在旁边的管壁上，火星四溅！
机会！
凌策眼中凶光一闪，强忍后背撕裂的剧痛，拔出金属碎片就想扑向守卫脆弱的传感器主体！
然而——
“咻！咻！”
另外两台守卫的脉冲光束和切割轮攻击接踵而至！目标直指凌策暴露出的后背和试图再次扑击的路线！更有一台守卫的脉冲枪口，已经锁定了被凌策推到角落、断腿流血、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沈夜！
凌策瞳孔骤缩！回身格挡或闪避沈夜必死！扑击守卫自身难保！
电光火石间！
“凌策——！！！”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咆哮从角落响起！
是沈夜！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眼中燃烧着被死亡逼出来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疯狂！他完好的左手猛地抓起身边一块从管壁脱落的、巴掌大小的、边缘锋利的金属板碎片！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如同投掷最后一枚筹码的赌徒，朝着那台瞄准凌策后背的守卫的脉冲枪口狠狠砸去！
“给老子——卡住——！！！”
“铛！！！”
金属碎片精准无比地砸中了守卫脉冲枪口的能量聚焦器！虽然瞬间被高能光束气化大半，但剩余的碎片和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让那即将发射的枪口猛地一歪！
“滋啦——！”
一道失控的、偏斜的脉冲光束擦着凌策的侧腰掠过！将他腰间的作战服撕开一道焦黑的裂口！皮肤传来灼热的刺痛！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和混乱！
凌策放弃了扑击，身体如同紧绷的弹簧，猛地向后翻滚！翻滚的同时，他沾满油污和血渍的左手，闪电般从地上抓起一大把冰冷的金属尘埃和细小的螺丝碎屑，朝着另一台逼近守卫那闪烁着红光的复眼传感器阵列狠狠扬去！
“噗！”
细密的金属尘埃瞬间糊住了守卫的传感器！猩红的扫描光束疯狂闪烁、扭曲！守卫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和混乱！
“走——！！！”凌策嘶吼着，翻滚到沈夜身边，冰冷的左手如同铁钳，抓住沈夜完好的左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角落拖了出来！无视沈夜因断腿被拖拽而发出的压抑痛哼！
前方！那台被他用金属碎片刺伤关节、倾斜倒地的守卫旁边！管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金属格栅的检修通道口赫然在目！格栅边缘有新鲜的撬痕，显然之前被人动过！
唯一的生路！
“进去！”凌策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容置疑！他猛地将沈夜推向那个狭窄的通道口！
沈夜被推得一个趔趄，断腿狠狠撞在通道口坚硬的金属边缘，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他眼中那疯狂的火焰支撑着他！他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扒住通道口边缘，不顾一切地将残破的身体往里塞！
“咻！咻！滋啦——！”
身后，脉冲光束的尖啸和切割轮的嗡鸣再次响起！能量光束打在管壁上，熔出新的孔洞！失控的守卫挣扎着爬起！
凌策紧跟着扑入狭窄的检修通道！冰冷的金属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弥漫着更浓的机油味和电路板的焦糊味。他反手抓住通道内侧一个凸起的把手，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那沉重的金属格栅拉回原位！
“哐当！”
格栅闭合！将外面守卫的咆哮、切割轮的嗡鸣和脉冲光束的轰击声暂时隔绝！
通道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应急灯极其微弱的蓝光勉强透入一丝。
“呃……咳咳咳……”沈夜瘫倒在狭窄通道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痛和脱力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意识在昏迷的边缘沉浮。
凌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板，急促地喘息着。左肩的剧痛如同海啸，后背被切割轮撕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腿的麻痹感似乎又加重了。他冰冷的视线在黑暗中扫过蜷缩在脚下的沈夜，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惨白。
没有时间休息。守卫很快就会找到入口。
他强撑着剧痛的身体，半拖半架起意识模糊的沈夜，在狭窄、黑暗、弥漫着不祥气味的检修通道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沈夜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
通道并非笔直，带着轻微的弧度向下延伸。空气中那股焦糊味和臭氧味越来越浓。走了大约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丝更加明亮的、带着冷色调的白光。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规模远超之前的管道，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空间中央，矗立着一个由无数粗细不一、闪烁着密集指示灯的管道和线缆汇聚而成的巨大圆柱形结构，如同某种庞大机械的心脏。柔和但冰冷的白光正是从这巨大结构内部散发出来，透过一些半透明的观察窗，映照着整个空间。
空间四周的合金墙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闪烁着各种指示灯的控制台和屏幕。大部分屏幕漆黑一片，布满裂纹。只有零星几个屏幕还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布满雪花噪点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冷却液挥发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低频心跳般的能量嗡鸣声。
一个废弃的、巨大机械的核心控制室！
凌策的目光瞬间被控制室中央区域吸引。那里，圆柱形结构巨大的基座旁，赫然矗立着一个约三米高、两米宽的奇特装置！
它像是由某种暗银色的、非金非石的未知材质铸造而成，表面光滑如镜，流淌着如同水银般的微弱光泽。装置的边缘镶嵌着细密的、不断明灭变化的幽蓝色能量纹路。装置的中心，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缓缓旋转、如同漩涡般的深邃黑暗！那黑暗并非虚无，其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辰在生灭，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牵引力，如同无形的丝线，从那黑暗漩涡中散发出来，指向未知的远方。
一扇“门”！一扇散发着空间波动的未知“门”！
在“门”装置的前方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几个被撕开、空空如也的军用级医疗箱。
几支被踩碎的注射器。
一个同样被撕开、里面空空如也的低温保存罐！罐体上的标签一角被灰尘覆盖，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母：【AT-7……】
以及……一把斜靠在“门”装置基座上的武器——那把造型奇特、通体哑光黑色、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裁决者”VII型脉冲手枪】！
凌策的瞳孔骤然收缩！裁决者？！它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完好无损？！
他几乎是本能地拖着沈夜，踉跄着走向那把裁决者。冰冷的金属枪柄入手，熟悉的沉重感和冰冷的触感传来。但这一次，枪身内部没有任何嗡鸣，没有秩序共鸣，也没有混乱的余烬。它像一块冰冷的金属，死寂无声。
就在这时——
“呃……”沈夜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似乎被凌策拖拽的动作弄醒。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油渍的脸在冰冷的白光下如同死人。涣散的目光扫过整个控制室，扫过那些空荡荡的医疗箱，最后定格在凌策手中那把死寂的裁决者上。
他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最终定格在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沾满血污的嘴唇翕动着，极其微弱、极其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清道夫……”
“……这……是哪……”
“……枪……怎么……”
话音未落，他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在凌策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恐惧！他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用尽残存的力量指向控制室入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气音！
凌策猛地转身！
只见控制室那巨大的合金入口处，沉重的门扉不知何时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静静地站在门缝的黑暗中！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却沾满暗红血污和不明油渍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一个覆盖大半张脸、只露出冰冷下巴和薄唇的暗银色金属面具。面具的眼部位置，是两片深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单向可视镜片。他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但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实质的冰冷压迫感和血腥杀意，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控制室！
面具人深红的镜片微微转动，冰冷地扫过控制室中央的“门”装置，扫过凌策手中死寂的裁决者，最后，如同打量待宰的猎物般，落在了凌策和他脚下重伤濒死的沈夜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冰冷的能量嗡鸣声仿佛也停止了。只有沈夜那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面具人那覆盖着金属面具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一个低沉、沙哑、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寂静的控制室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找到你们了。”
“钥匙。”
“还有……携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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