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积水映出霓虹灯扭曲的倒影。
林霁贴着墙根疾走，书包紧抱在胸前。便利店塑料袋里的绷带和碘伏沙沙作响，盖不过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三个混混堵在巷口，为首的金发男转动着小刀，刀刃在路灯下划出银弧。
"小聋子挺能跑啊。"金发男扯住他书包带，"保护费交了吗？"
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远处摩托引擎声。他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潮湿的砖墙。混混们围上来，像嗅到血腥的鬣狗。其中一人拽下他的助听器，在掌心抛接着："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
"***放下。"
声音从巷口传来。程野倚在摩托车旁，烟头在暗处明灭。他今天没穿校服，黑T恤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的淤青。混混们僵住了，金发男的小刀哐当掉在地上。
"野、野哥..."
程野走过来，一脚踹开挡路的垃圾桶。他捡起助听器，用衣角擦了擦，塞回林霁耳朵。这个动作意外轻柔，指节擦过耳廓时带着薄荷烟的气息。
"滚。"
混混们如蒙大赦。程野揪住金发男的后领，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人脸色刷白，踉跄着逃走了。巷子重归寂静，只剩雨水从防火梯滴落的声响。
林霁摸出素描本：「谢谢」。程野扫了一眼，突然冷笑："谁要你谢？"他拽过林霁手腕按在墙上，从兜里掏出烟盒，"知道规矩吗？"
打火机蹿出蓝焰。林霁看着程野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然后把烟头慢慢凑近自己手腕内侧——那里有排整齐的圆形疤痕，像是用烟头精心丈量过的刻度。
"欠债还钱，"程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欠命还疤。"
灼痛袭来的瞬间，林霁反而放松了肌肉。他注视着烟头按在皮肤上，青烟升起时发出细微的嘶响。奇怪的是并不怎么疼，更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随后是温热的麻木感扩散。
程野突然松开手，烟头掉进积水里。他盯着林霁平静的表情，眉头拧成结："你他妈..."
林霁翻开素描本最新一页，上面是程野手腕疤痕的解剖图，标注着「间距1.2cm 深度二级烧伤」。他指了指刚烙上的新伤，又指向图表空白处，示意程野可以继续。
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拽过林霁衣领，鼻尖几乎相触。林霁能闻到他呼吸里的烟草味，混合着某种药膏的苦涩。巷口路灯在程野眼里投下两点金色，像困兽的瞳光。
"你以为这是游戏？"程野声音嘶哑，"我他妈在标记猎物！"
林霁平静地指向他右肩。隔着布料，"SW"缝线的轮廓隐约可见。程野像被烫到般松开手，后退两步撞上墙砖。他突然弯腰干呕，却只吐出些胃酸，额头上渗出冷汗。
林霁拧开碘伏瓶盖。程野挥拳打翻，棕色液体泼在墙上，像幅抽象的泼墨画。他揪住自己头发，指节发白："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林霁捡起滚落的药瓶，标签被撕掉了，但瓶底刻着小小的日期：7月3日。程野突然夺过瓶子扔向远处，玻璃碎裂声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便利店荧光灯管嗡嗡作响。
林霁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冲洗腕上的烙印。伤口边缘泛白，中心呈深红色，和程野的疤痕一模一样。镜子里，程野靠在门框上，机械地嚼着薄荷糖。
"那是止吐药。"他突然开口，"苏雯开的。"
林霁关上水龙头。寂静中，程野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像台老旧的风箱。他从包里取出素描本，翻到夹着照片的那页——程野七岁站在医院走廊，胳膊满是针孔。
程野一把抢过照片，指节颤抖："你从哪..."
林霁指向照片角落。放大镜下，苏雯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珍珠发夹。程野突然笑了，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所以你现在可怜我？"
门外传来店员敲门的催促声。林霁拧开药膏，拉过程野的手腕，将乳白色药膏涂在那些陈年疤痕上。程野的肌肉绷紧又放松，最终任由他动作。
离开时，程野把打火机塞进林霁口袋。金属外壳上刻着新的日期：4月15日。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他最后那句话，轻得像幻觉：
"下次见面，我会烧了你的素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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