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聚光灯烤得林霁后颈发烫。
他站在舞台边缘，看着心理老师把剧本塞进程野手里。彩排用的道具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塑料光泽，程野却像握真刀般指节发白。台下坐满了来观摩的校领导，苏雯的珍珠发夹在第一排闪着冷光。
"《兄弟阋墙》第三场，"心理老师拍手，"准备！"
林霁低头看剧本——他和程野要饰演一对被家暴的兄弟，弟弟（他）选择隐忍，哥哥（程野）最终弑父。台词页边写满批注：「此处表现恐惧应颤抖」「转身时露出伤痕」。
"聋子弟弟，"程野用匕首挑起他下巴，"紧张？"
刀尖有淡淡的烟草味。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台下苏雯的轻笑，像根针扎进鼓膜。他翻开剧本最后一页，本该是兄弟和解的结局被人用红笔涂改成同归于尽。
灯光转蓝，象征童年回忆。
"哥，他又喝醉了。"林霁念出台词，手语同步翻译。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打手语，指尖在聚光灯下投下细长的阴影。
程野背对观众，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按剧本他该转身露出"伤痕妆"，却突然撕开真实结痂的伤口。血珠顺着脊椎滚落，在蓝色地胶上砸出暗色圆点。
"这次不一样，"程野即兴发挥，声音嘶哑，"他带了刀。"
台下骚动起来。林霁看见苏雯猛地坐直，珍珠发夹滑到鬓角。剧本里没有刀，只有"皮带抽打"的提示。程野拽着他后退两步，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这个动作和上周他继父在便利店门口削苹果如出一辙。
林霁突然脱稿。他用手语比划：「我原谅你」，同时念出完全不同的台词："妈妈在看着呢。"
道具墙被程野踹倒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卡！"心理老师冲上来，"程野！按剧本来！"
程野的瞳孔扩散得几乎看不见虹膜。他扯开戏服，露出肋间新鲜的淤青——不是化妆效果，是真实的钝器伤。林霁的助听器突然捕捉到苏雯的尖叫："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快制止他！"
"你他妈闭嘴！"程野抄起道具椅子砸向音响设备，爆裂声中转向林霁，"继续啊弟弟，"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告诉她我为什么杀人！"
林霁的手语比思维更快：「因为她从始至终都在看」。台下炸开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用了"看"而不是剧本里的"知道"——这个手语动作需要食指中指并拢划过眼睛，像两把微型匕首。
程野笑了。他举起塑料匕首刺向自己左肩，那里有尚未拆线的"SW"疤痕。刀尖在触及皮肤的瞬间折断，但鲜血仍然涌出——他不知何时换成了真刀。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比往常更刺鼻。
林霁坐在处置床边，看着校医给昏迷的程野缝合伤口。苏雯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舞台上的假血，此刻正随呼吸微微颤抖。她拿起针管时，林霁突然用手语对窗外比了个手势。
"你干什么？"苏雯厉声问。
玻璃窗映出心理老师举着手机录像的身影。林霁继续比划：「他需要地塞米松吗？剂量还是7.3mg？」——故意用了当年医疗事故的精确数值。
苏雯的针管掉在地上。程野就在这时睁开眼睛，染血的手抓住林霁手腕。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掌心却干燥得像沙漠。
"镜子。"他嘶哑地说。
林霁递过手机自拍镜头。程野看着自己肩头新鲜的缝线，突然笑出声——针脚不再是"SW"，而是被林霁改成了"SB"，拙劣又滑稽。
"周五之前，"程野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八百块。"然后陷入高烧昏迷。
窗外，心理老师放下手机，对林霁比了个OK的手势。他低头看程野的急诊挂号单，患者关系栏写着"兄弟"，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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