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风裹挟着塑胶颗粒，刮得人脸颊生疼。
林霁站在升旗台边缘，看着程野往铁桶里倾倒汽油。聋哑学校的孩子们围成一圈，手语老师正把他们的名字翻译成语音读给教务处主任听。周坤缩在人群最后，脖子上挂着"我见证"的纸牌。
"这是最后通牒。"程野晃了晃打火机，火焰在他瞳孔里跳动，"苏雯贪污的救护车转运费，过期药品回扣——"他踢翻铁桶，汽油汩汩流出，"都在这里。"
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远处警笛声。他摸出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苏雯与医药代表的通话录音，是那个戴红发卡的小女孩从父亲诊所偷出来的。孩子们的手语突然变得急促：「校长来了」「他带着保安」。
校长的秃顶在阳光下像颗剥壳的鸡蛋。
"程野！"他挥舞着肥胖的手指，"你已经被停学了！"两个保安扑上来，却被聋哑学校的老师拦住。林霁看见苏雯躲在校长身后，珍珠发夹不见了，鬓角的白胶布遮着新鲜伤口。
程野突然笑了。他从背包掏出个牛皮纸袋，倒出一叠照片——全是苏雯在器材室调换药品的特写，右下角日期显示是7月3日。最底下那张被烧掉一半，露出程野童年住院的病床号。
"2010年，"程野的声音很轻，"地塞米松过量注射，病历上写的是'意外'。"
林霁感到衣角被拽住。是聋哑学校的红裙子女孩，她递来一张皱巴巴的收据——苏雯用学校名义购买了十倍量的镇静剂。孩子们开始同步手语：「我们作证」。
打火机落入汽油的瞬间，校长瘫坐在地上。
火焰腾起两米高，吞噬着虚假的账本。程野却从火中抢出一样东西——是林霁曾经画的那张速写，炭化后显露出隐藏图层：程野继父递给苏雯信封的瞬间，背景里有个模糊的消防栓。
"看清楚了？"程野把画甩到校长脸上，"你们买的灭火器，连水都没有。"
人群突然骚动。苏雯尖叫着冲向火堆，被保安架住。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她崩溃的哭喊："……是你继父逼我的！他说只要再瞒一次……"程野猛地掐住她下巴："一次？我背上还有七针！"
火焰突然爆响，炸出蓝色火星。林霁看见程野左手鲜血淋漓——不知何时被灼伤了，却还死死攥着那张燃烧的照片。红裙子女孩突然冲上去，用手语比划：「停下！消防车来了！」
浓烟遮蔽了半个天空，像面倒悬的旗帜。
林霁在急救帐篷里给程野包扎。火焰没有蔓延，但程野的掌纹被烧掉了，皮肤上只剩一片光滑的粉红。聋哑学校的孩子们正在分发联名信复印件，媒体记者围着教务处主任狂拍。
"她活该。"程野盯着纱布，"但你本可以不用卷进来。"
林霁把U盘塞进他口袋。里面不止有录音，还有父亲遗留的医疗事故报告——十年前同样的药品，同样的过量注射，只是患者换成了个姓林的医生。报告最后一页被撕掉了，但边缘处能辨出"SW"的水印。
消防车的警笛声中，程野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早就知道？"
林霁看向窗外。苏雯正被警察带上警车，她回头望了一眼，目光穿过浓烟与人群，直直钉在程野身上。那眼神让林霁想起程野继父举起皮带时的样子——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段需要矫正的木头。
程野的传讯器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我继父被保释了。"
帐篷外，最后一丝火苗被扑灭。铁桶里只剩灰烬，风一吹就散成黑色的雪。林霁从余烬中捡起个没烧完的纸角，上面隐约可见"7月3日"和半枚血指印——不是程野的，太小太细，像是女人的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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