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的风铃在推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霁盯着坐在窗边的女人——她穿着米色风衣，栗色卷发垂到腰际，正用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敲击桌面。如果不是程野瞬间绷紧的下颌线，他绝不会相信这是十六年未见的生母。
"小野。"女人红唇弯起，伸手要摸程野的脸，"你长得真像他。"
程野偏头躲开，金属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尖锐声响。林霁注意到女人无名指上的钻戒——和苏雯的珍珠发夹是同一个品牌。窗玻璃映出三人的倒影：程野像困兽般前倾，女人优雅地交叠双腿，而林霁自己的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
"介绍一下？"女人转向林霁，香水味甜腻如腐烂的茉莉，"我是沈薇，小野的......"
"债主。"程野打断她，从兜里甩出张照片，"解释。"
照片飘落在咖啡杯旁。林霁看清了内容：七岁的程野被绑在儿科诊疗椅上，苏雯举着针管，而沈薇在门口数钱。
"哎呀，这么旧的东西还留着。"沈薇用吸管搅动着冰美式，冰块碰撞声像牙齿打颤，"我这次来是谈生意的。"她从Prada包里抽出文件，"你继父的赌债转到我名下了。"
程野的拳头砸在桌上，拿铁杯震翻，棕色液体浸透了文件。林霁看见《债权转让协议》上盖着继父的血指印，而沈薇的签名笔迹和苏雯如出一辙。
"每月五千，或者......"沈薇抽回湿漉漉的文件，从内袋抽出另一张纸，"告诉我这个在哪里。"
那是一张泛黄的保险单复印件，受益人栏被涂改过。程野突然笑了："终于承认了？当年往我静脉里打空气，就为这点钱？"
沈薇的睫毛膏纹丝不动。她转向林霁："小朋友，你知道他为什么总穿长袖吗？"她突然拽过程野左手，捋起袖子——内侧的烟疤排列成"7.3"的数字，"这是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咖啡机蒸汽的嘶鸣。程野甩开沈薇的手，卫衣袖口滑落时露出更多疤痕：注射痕迹、烫伤、甚至几处细密的针脚——像是有人试图缝合暴力的证据。
"我要的很简单。"沈薇打开手机相册，划到一张仓库照片，"你爸的蓝色铁皮箱。"
程野瞳孔骤缩。林霁想起钢琴下的钥匙——齿痕与照片中的锁孔完全吻合。沈薇的珍珠美甲划过屏幕："里面有份医疗记录，换你继父的债务豁免。"
"然后呢？"程野声音嘶哑，"再卖我一次？"
沈薇突然从包里掏出录音笔按下。苏雯的声音流淌出来：「......那小畜生发现了就再做掉他一次......」正是牛皮纸袋里的内容，但后半段被篡改了——「这次用胰岛素，查不出来」。
"你剪辑的？"程野冷笑，"当年也是这么伪造医疗记录的？"
沈薇不置可否。她推来一张支票："或者这个。十万，买你永远闭嘴。"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支票照得半透明。林霁突然发现水印处有行小字：若兑现即承认债务转移。他碰了碰程野的手肘，在素描本上快速写下：「陷阱 她在录音」。
程野抽出钢笔，在支票背面画了只扭曲的蜘蛛，推回去："留着给你买骨灰盒。"
沈薇的笑容终于出现裂痕。她抓起咖啡泼向程野——林霁下意识用素描本挡住，液体在纸面晕开，显露出之前用柠檬汁写的隐形笔记：SW=沈薇 苏雯=妹妹。
"有意思。"沈薇盯着显现的字迹，"看来你们关系不一般。"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纹身——和程野肩膀同样的"SW"，但被玫瑰覆盖，"知道为什么选7月3日吗？"
程野僵住了。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沈薇手机震动——来电显示「妹妹」。她起身离席，香水余味中扔下最后通牒："周五之前，铁皮箱换录音原件。"
玻璃门合拢时，程野的拳头砸向墙壁。林霁翻开被咖啡浸透的素描本，隐形字迹已全部显形——最新一页是昨晚画的：程野熟睡时无意识抓着左腕烟疤，像在阻止血液流出。
"她撒谎。"程野突然说，"我爸从不用铁皮箱。"他掏出手机调出照片——蓝色铁皮箱角落印着「市妇幼保健院」，日期正是他被注射过量药物的那天。
林霁的笔停在「7.3」的日期旁。他想起钢琴下的钥匙，想起沈薇刻意展示的纹身，想起录音里那句「胰岛素」。当程野抓起外套要走时，他写下：「她想要的根本不是医疗记录」。
咖啡馆的监控摄像头无声转动，玻璃反光中，沈薇正对着电话说什么，手指摩挲着锁骨处的纹身。而林霁的素描本上，咖啡渍形成的图案恰好像把钥匙，插进铁皮箱的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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