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镇上唯一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时,天色已经大亮。
江辞要了间上房,吩咐伙计打来热水。
关上门,她立刻解开衣衫,左侧腰腹处一片骇人的青紫淤痕清晰可见,正是被李万金踹中的地方。
热水浸泡带来的暖意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让腹中的绞痛骤然加剧。
江辞“呃……”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蜷缩在浴桶边缘,手指死死按在胃脘部。
是那一脚的缘故?还是连日奔波、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几乎粒米未进的恶果?
或许兼而有之。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爬出浴桶,胡乱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刚想喝口水压一压,一阵更猛烈的痉挛袭来,她疼得几乎直不起腰,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意识在疼痛和极度的疲惫中渐渐模糊。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惊醒的。
阳光已经刺眼地照进房间。
是客栈伙计见她迟迟没动静,担心出事。
江辞强撑着开了门。
伙计看到她惨白如纸、冷汗未干的脸和捂着腹部的姿势,吓了一跳,忙问要不要请郎中。
江辞犹豫了一下,想到后续还要骑马赶路,点了点头。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很快被请来。
望闻问切一番后,老郎中捋着胡须,眉头紧锁:“脾胃不和,寒气凝滞,加上外力撞击(他指了指淤青处),引发了胃脘急痛。你这定是长期饮食不节,饥饱无常,忧思劳倦过度所致!年轻人,身体是本钱啊!”
老郎中一边开方子,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药要按时煎服,更要紧的是调养!一日三餐,务必按时,再不爱吃也要吃些温软易克化的东西,小米粥、烂面条最好。切忌生冷辛辣!不可再劳心劳力过度!否则,落下病根,悔之晚矣!”
江辞默默听着,接过药方和几包草药,付了诊金。
郎中的话,让她想起了陈萍萍的嘱咐——“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重身体,要按时吃饭,早些歇息。”
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客栈休整了一天,喝了药,勉强吃了半碗白粥。
胃痛稍缓,但淤青处依然疼痛。
她不敢再多耽搁,次日清晨便忍着不适,策马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马背上的颠簸牵扯着伤处和脆弱的胃,让她一路都紧锁着眉头。
三天假期结束,江辞准时回到鉴查院,向陈萍萍销假。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腰背挺得笔直,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甚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陈萍萍“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陈萍萍转动着轮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温和地问。
江辞“回院长,一切顺利。谢院长关心。”
江辞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
陈萍萍“嗯,去忙吧。”陈萍萍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江辞回到二处,案头堆积的卷宗似乎又高了些。
王七“副办,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江辞“回了趟家。”
王七“你家在哪啊?我记得你自从来院里,这么多年就没请过假,更没回过家。”
江辞“嗯,家里人都不在了。”
未声王七和未声相看一眼,未声忙说道,“诶呀,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七王七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无心之言,副办你别在意啊。”
见江辞并未在意,二人又接着埋头整理密报。
江辞也迅速投入工作,批阅密报,整理归档,案头的油灯再次亮到深夜。
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她会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按一下左侧腰腹。
两天后,一份例行密报被整理好,放在了她那一摞“待阅”文卷的最上方。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几行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清河村线报:李万金(本地富商),于本月十七日(即三日前)深夜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其此前主导之村东老坟岗购地建货栈计划,因主事者消失,加之村民持续强烈抵制,已宣告无限期搁置。当地官府接报后勘查其临时住所及常去之地,未见打斗痕迹及财物失窃,初步排除劫财。据查,李万金生前与多人有债务及生意纠纷,且树敌颇多,疑为仇家寻仇或债主逼债所致,暂无明确线索及嫌疑人。此案已暂列为悬案。
她放下茶杯,拿起朱笔,在那份密报的边角处,流畅地画下一个代表“已阅,归档”的简洁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