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轮问策结束的铜锣敲响,江辞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支撑着站起身。
她步履微显虚浮地走出考场,脸色因失血、疲惫和胃痛交织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额角鬓发已被冷汗黏住。
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灼人的自信光芒,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燃料,点燃了她灵魂深处的不屈之火。
考场外等候的同僚们,目光复杂地聚焦在她身上。
看到她染血的衣袖和苍白的脸色,有惊愕,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低声的议论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嘶……伤得不轻啊……”
“这都能撑下来……真是……”
“最后那个问题答得太绝了……”
“看来……没悬念了?”
甚至几个在角落偷偷押了注的文书吏,此刻眼中也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他们押对了人。
所有的迹象,所有展露的实力,甚至这带伤作战、力压群雄的惨烈姿态,都指向一个毋庸置疑的结果:那个象征着院长认可、通往北齐虎狼之地的唯一名额,非江辞莫属。
她门门第一,然而,命运总在最笃定时给予最沉重的打击。
放榜那日,名单张贴在院务厅最醒目的位置。
江辞几乎是第一时间挤到最前面,目光急切地扫过那张薄薄的纸页。
她的名字,不在上面。
占据那唯一位置的,是另一个能力虽强、但绝非公认最顶尖的同僚。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周遭的议论声、恭喜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一股冰冷的、带着巨大荒谬感的失落和愤怒,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江辞猛地转身,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和委屈,径直冲向院长书房。
陈萍萍依旧坐在轮椅上,正低头看着一份卷宗,神情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
江辞“为什么?”江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辞“院长!考核结果,我不服!论策论、论实务、论对北齐的了解、论过往功绩……我自问,不输于任何人!为何不是我?”
陈萍萍陈萍萍缓缓抬起头,昏黄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人选,是院务会议综合考量定下的。自有其道理。”
江辞“道理?”江辞的声音陡然拔高,连日来的疲惫、委屈、对秘密的探究受阻、对认可的强烈渴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江辞“什么道理?是怕我死在北齐?还是……因为我查了不该查的东西?!”她意有所指,目光锐利如刀。
江辞“比如……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女人,叶轻眉?”
陈萍萍“跪下!”陈萍萍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寒刺骨,如同淬了毒的针。
他手中的卷宗“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轮椅扶手上,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江辞扑通一声跪地。
江辞眼神依旧死死的盯着陈萍萍,说道:“院长!您告诉我!您不让我去,是不是因为我查了叶轻眉?您怕我……”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骤然撕裂了书房的死寂。
陈萍萍的手,快得如同电光石火。
那枯瘦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掌,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心,狠狠地掴在了江辞的脸上。
她被打得侧过头,却依旧不肯服输的盯着陈萍萍。陈萍萍胸膛起伏着,方才那一瞬间爆发的怒火似乎也抽走了他不少力气。
他看着跪在脚下的江辞,看着她散乱发丝下倔强抿紧的唇角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怒其不争的严厉,有被触及逆鳞的冰冷,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保护欲。
陈萍萍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沉重:“江辞,你太放肆了。口无遮拦,心思浮躁,妄图以己心揣测上意,更妄议……不该妄议之事。”
陈萍萍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即日起,停职反省。二处所有事务,交由未声暂代。”
江辞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不甘。
他本来就不屑于当什么二处副办。
如今她只想知道院长为什么把名额给了别人,而不是最优秀的自己。
陈萍萍陈萍萍依着对江辞的了解,想及这些惩罚对她来说无关痛痒,便继续说道:“反省期间,不得翻阅任何密报文书,不得参与任何院务讨论,更不得——研习任何谋略典籍。”
最后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江辞的心脏。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连脸上的掌印都失去了痛觉。
不得研习谋略典籍?!
这比停职、比耳光、比任何责罚都更让她感到窒息。
谋略是她追逐院长背影的阶梯,是她灵魂深处最炽热的渴望!
剥夺这个,无异于抽走了她的脊梁骨,扼杀了她存在的意义。
江辞“院长……” 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濒死的绝望
江辞“就因为……就因为那个名字?”
陈萍萍陈萍萍的眼神幽深如寒潭,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死寂:“出去。”
江辞几乎是踉跄着被影子“请”出了书房。
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掌控她命运的老人,也隔绝了她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