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毫无预兆地从沉沉的夜幕中倾泻而下，瞬间打湿了京都的街巷，也浇透了江辞一路走回鉴查院时那浑浑噩噩的身躯。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流淌，冲淡了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却冲不散心底那灭顶的绝望和刺骨的寒意。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着烧红的烙铁。

陈萍萍那句“不再是鉴查院的人”在她脑海里反复炸响，碾碎了她所有的骄傲和坚持。

仓库里那记耳光、以及陈萍萍眼中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

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回到鉴查院，雨水敲打着冰冷的石阶和空旷的庭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这座曾是她全部世界、全部信念所在的森严堡垒，此刻在雨中显得如此陌生而疏离。

她像个游魂般穿过寂静的走廊，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带来一阵阵寒意，也让她右肩伤口被雨水浸泡的刺痛更加清晰。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一个念头如同濒死的火星，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猛地爆开。

还有机会！

院长还没有离开！

她必须再试一次！

哪怕……

哪怕只是求他收回成命，哪怕只做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只要能留在这里……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向了院长书房所在的院落。

她知道，陈萍萍处理完仓库的后续事宜，必然会经过那条连接前院与后宅的回廊。

那是他离开的必经之路！

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在回廊入口处那片被雨水冲刷得光洁冰冷的青石板上，“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下！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膝盖处的衣料，寒意刺骨。

右肩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一股温热的液体混合着冰凉的雨水，迅速在深色的衣袖上洇开，在廊下灯笼微弱的光线下，晕染成一团不断扩大的、刺目的暗红。

她挺直了背脊，任凭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脸庞和身体。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倔强地抿成一条直线，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回廊的深处，那扇紧闭的书房门。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流下，模糊了视线，她却倔强地不肯眨眼，仿佛要将那扇门看穿。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一点点流逝。

伤口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她身下的石板上蜿蜒流淌，形成一小片淡红色的水洼。

寒意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在赌，赌陈萍萍心里对她还有一丝不忍，赌他看到这一幕会心软。

终于，那扇沉重的书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影子推着陈萍萍的轮椅出现在门口。

昏黄的灯光从门内倾泻而出，勾勒出轮椅上那个瘦削而威严的身影轮廓。

他似乎刚处理完紧急事务，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常。

轮椅被影子平稳地推入回廊，避开了瓢泼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