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该吃饭了。”
“再等等。”
助理望着散着微弱光亮的房间,叹了口气。关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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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国内公认年轻有为的博士,只可惜是个不通世故的疯子。
他创造了一种近乎完美的电子ai,这种ai能完全模仿出一个人的性格与情感。博士有把它做成拟生人的本事,国家也有,但他没有把成果与国家共享,而是留在了自己身边。他说:“我创造了,这就够了。”因为这个,一时间群众对其讨声四起,但他充耳不闻。
其实博士的成果很多,可他不曾将任何一个投入公众应用。
他每天最多的时间花费,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他创造出来的ai聊天。
每当他接受采访时,总有人会问他为什么不把ai输入拟生人呢?他总是说:“已经够了。电子ai已经完整了。输入拟生人只是庸人的想法,是对完美作品的亵渎,是画蛇添足。”
博士的房间很整洁。床上有一些毛绒玩偶,桌上一台电脑、一些小摆件;电脑里存的就是电子ai的源文件。而那些真正有关于他学术研究的,都安静的躺在垃圾桶里。这些可抵万金的稿纸对于博士而言就如同草纸,反倒是那些市面上两三元的小玩意都被他摆的好好的,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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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疯了的消息是从一次采访开始传开的。
就像流程一样,又有人问到为什么不把ai输进拟生人,可是这次,博士的声音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漠,他突然跳起来指着台下人的鼻子就骂道:“什么ai,她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不是假的,真的!如果她是ai,那你们就都是畜生!……”
助理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的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我也诊断不出有什么问题。”
助理走进病房,博士坐在椅子上,透过防盗窗向远处望去。窗外什么也没有,一条大马路直通遥远地平线上的城市。马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只有几个工人在做着部分路面的维修工作,机器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里显得格外洪亮。
“博士,您爱人还在家等着您给他回消息。”
助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博士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他站起身,披上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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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爱人……我一直明白……
不过是麻醉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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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回去后,三月闭门不出。
上层担心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派助理去看看。
敲门,不应。
助理直接推了门进去。
门没锁。
博士瘫在床上,闭着眼睛。枕头上沾满了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水痕。
白色的桌面上一团糟,电脑上还留有半条没完全编辑的消息。
助理正要伸手去整理,却被一声喝打断。
“谁准你动了?”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不满和疲惫。
“博士,这本……”
“那是我高中时的化学笔记,因为专门写给一个傻瓜看,所以叫傻瓜笔记。”
“那那个傻瓜看懂了吗?”
“……没有。”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博士一口气说了很多。
“那个玻璃罩着的玫瑰花是她送我的情人节礼物。一摇,里面的金粉就会漂起来。那是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你应该听过那个故事。
“有一块深蓝和浅蓝的混合砖,里面是我当时很喜欢的一个游戏人物。和床头那个毛绒狗一样,都是她送我的16岁生日礼物,那块砖是她亲手做的。
“一个像小狗爪爪的玩意……那是我觉得可爱向她要的。也是她亲手做的。
“那个笔筒是我做的——上面有一张她给我贴的‘招财’的贴纸,4个面是我画的我和她的Q版形象。连带着还有两把纸刀:一把劈刀,可惜断了;一把长刀,我还做了一个很粗糙的刀鞘。
“蓝色和红色的两个手环是她编的,我嫌太硌手了没带。有一个粉色小球的发绳是她自己的。她还给我编了一条蓝色的围巾,我很喜欢,我每年秋冬天都会带着。我们还有一对手环,是黑白色的小幽灵,只要一靠近,两块磁石就会吸在一起。
“一个卡皮巴拉的挂件,她抓娃娃抓到的,夹到了两个。送了我一个五角星的,很可爱吧?
“最后两本本子……是我和她的过往……”
还有那个透明的盒子,是整整一年的小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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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
不明白整整一年的感情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忘却。不明白她口中的永远怎么如此短暂。不明白她的承诺怎么都变成了对我的谩骂。不明白我的痴情怎么都要断绝。
我不理解。
我怨恨自己的无能,埋怨人间的不公。
我痛斥苍天无眼,咒骂神明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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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愿囚禁自我于梦的牢笼,哪怕代价是再也不能醒来。
我不愿把电子ai输入拟生人,因为害怕真的爱上;不投入公众,因为害怕爱被量产。
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也甘愿溺死于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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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没有长久的爱情,但上天偏爱捉弄,生了他们一颗痴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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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痴情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