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演播厅的灯光倏地暗下，琋玥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那束追光倾泻而下，暖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仿佛三年前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聚光灯重现。她下意识抬了抬左手腕，改良白色西装的袖口紧得有些发闷——特意请裁缝改过，只为遮住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三、二、一，Action！”

耳机里导播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沐琋玥深吸一口气，胸口微不可察地起伏，睁开眼时，目光已如刀锋般锐利，透出一股凛然的气势。

前奏响起。

钢琴声部的第一个和弦落下时，导师台的蔡徐坤猛地坐直了身体。这不是节目组准备的伴奏带——这是现场级别的演奏，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带着鲜活的生命力，直击人心。他的视线移向舞台中央的少女，瞳孔微缩，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细节。

“她自己录的。”音乐总监的声音在耳机里低沉响起，“用右手单手完成的。”

琋玥的声音加入时，整个演播厅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那是一种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的嗓音，中音区醇厚，像大提琴拉出的悠长尾音，高音却如帕格尼尼的随想曲般锋芒毕露。最令人窒息的是那段rap，每一个字都精准得像是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听众的心脏。

“他们说天才少女折翼就无法飞翔——”

唱到这里，沐琋玥的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腕间的银链，“叮”的一声轻响，吊坠在追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导播迅速切了个特写镜头，“Brave”吊坠背面用德文刻着的小字清晰可见：“方向，由你自己决定”。

副歌部分，沐琋玥突然扯开西装前襟，露出黑色高领衫上绣着的金色五线谱。导播慌忙切出对比画面：三年前帕格尼尼大赛决赛，13岁的她正在演奏同样的旋律。画面定格的瞬间，观众屏住了呼吸。

“这是……”Ella捂住嘴，声音几近哽咽。

“《钟》的华彩乐段。”蔡徐坤的声音低沉，像敲击在深潭上的石子，“李斯特改编版。她当年就是靠这段拿了满分。”

而此时舞台上的沐琋玥，正用完全不同的方式诠释这段旋律。她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小提琴，在钢琴声的浪潮中劈波斩浪。最让人震惊的是，任何人都能听出——她在刻意避开所有需要左手配合的发声技巧。

最后一个High C冲破云霄时，沐琋玥感觉左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却面不改色地将手背到身后，在镜头捕捉不到的阴影里，无名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演播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两秒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几乎掀翻屋顶。

“这简直……”舞蹈导师Lisa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颤抖着指向舞台，“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

“像是计算好的。”蔡徐坤接过话茬，眼神复杂地看着台上微微喘息的少女，“从发声位置到舞蹈力度，都有刻意避免左手超负荷。”

沐琋玥鞠躬时，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她知道导播一定会给这个笑容特写——就像三年前她捧着帕格尼尼金奖奖杯时一样。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是用残缺的翅膀在飞翔。

蔡徐坤拿起麦克风“我们有注意到你在表演时一直很用心地控制左手的动作幅度，但整场表演下来难免会有一些大幅度的动作。想问问你现在的左手状态还好吗？会不会影响到你后面的发挥。”

沐琋玥听到后愣了一下“谢谢导师的关心，不过还好，不会影响到后续的舞台”

“行”蔡徐坤放下麦克风为眼前的少女鼓掌，看着舞台上正在闪闪发光的她。他相信她一定会像她说的那样，就算换条路也能走到顶峰。

后台走廊深处，蔡徐坤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沐琋玥。

“为什么是《钟》？”他问，声音低沉而温和，“明明有更适合参赛的曲目。”

沐琋玥抬起手腕，银链在灯光下晃出一道冷光。

“因为这是车祸那天，”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最后没能完成的曲子。”

说完，她转身离去，脚步稳得没有半分迟疑。监控画面显示，她的左手始终保持着不自然的弯曲姿势——那是神经系统受损后的代偿性动作。

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更衣室里，沐琋玥终于卸下伪装。她颤抖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注射器，对着镜子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痛剂。镜面上贴着的复健计划表最新一行写着：

“Day 127：右手可以代替左手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