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亦开始“教”冷秋说话的那天，梧桐树正簌簌落着碎金般的叶子。午休铃一响，她不由分说拽起冷秋的手腕往天台跑，帆布鞋踏过楼梯的回响惊飞了墙角的灰雀。天台铁门推开时，裹挟着桂花香的风扑面而来，夜亦把藏在身后的橘子汽水塞进冷秋手里：“从今天起，我们要攻克‘说话’这座大山！”
冷秋蜷在锈迹斑斑的铁椅上，指尖摩挲着易拉罐凸起的拉环。夜亦却像发现宝藏般跳起来，指着天空欢呼：“快看！那朵云像不像打翻的棉花糖？”她突然扯着嗓子大喊：“棉花糖——”声浪惊得楼下晾晒的床单剧烈摇晃。冷秋被这夸张的举动逗得肩膀轻颤，喉间泛起痒意，可当夜亦期待地看向她时，那些声音又像受惊的小鱼，瞬间沉入黑暗深处。
放学后的空教室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夜亦不知从哪翻出彩色卡纸，歪歪扭扭画了章鱼、鲸鱼和长翅膀的大象，举着卡片在冷秋面前晃悠：“今天我们玩角色扮演！我是迷路的小章鱼，你要告诉我去珊瑚礁的路该怎么走～”她故意把章鱼触角画成滑稽的螺旋状，冷秋盯着卡片，睫毛不住地颤动。当夜亦第无数次用蹩脚的章鱼语调重复“帮帮我吧”时，冷秋突然“噗嗤”笑出声，细若游丝的“左……左边”从齿缝间漏出来。
教室突然陷入寂静。夜亦的眼睛亮得惊人，猛地把卡纸抛向空中，纸片像蝴蝶般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你做到了！冷秋你听到没有？你说话了！”她兴奋得在课桌间手舞足蹈，撞翻的铅笔盒哗啦啦滚出草莓味的橡皮，甜香混着惊呼声填满整个教室。冷秋摸着发烫的脸颊，第一次觉得，原来冲破喉咙的枷锁，会有这般滚烫又鲜活的滋味。
她们的对话逐渐从眼神与手势，变成写满便签的交流。冷秋颤抖着写下“小时候妈妈摔碎了我最喜欢的八音盒”，夜亦就用彩虹笔在下方画满星星：“那我们再去挑个会唱歌的月亮！”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冷秋偷偷写下“其实我害怕被讨厌”，夜亦看完后突然把脑袋埋进她肩头：“笨蛋，你听——”雨声里，她轻轻哼起跑调的儿歌，“我们的心跳声，可比流言蜚语动听多啦。”
深秋的某个傍晚，夕阳把教室染成蜂蜜色。夜亦突然郑重地捧起冷秋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口传来：“冷秋，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掠过玻璃，冷秋盯着夜亦睫毛上跳跃的光斑，喉咙里像塞着团浸了温水的棉花。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终于，带着哭腔的“夜亦”冲破重重阻碍，在空气里碎成颤抖的音符。夜亦紧紧抱住她，泪水洇湿了冷秋的衣领，而远处的晚霞，正把天空烧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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