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安把纸人塞进布袋时，铜钱还在掌心发烫。他没急着走，而是蹲下来，把洗手间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扫进垃圾桶。每一块玻璃他都看了，确实没有倒影。
镜框空了，像一张张没画完的脸。
他站起身，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两圈，插回裤兜。便利店外风刮得更大了，玻璃门“哐当”响了两下，像是有人想进来。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凌晨两点四十七。
“王婶”已经回去了，柜台后没人。
他抓起外套，布袋甩上肩，锁了门。
夜风钻进脖颈，冷得像冰碴子。他缩了缩脖子，朝公交站走去。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王大春的电话。
“喂？”他接起来。
“你还在便利店？”王大春声音急，带着点喘。
“刚出来。”
“赶紧来停尸房一趟。”
“出啥事了？”
“尸体……睁眼了。”
陈九安脚步一顿，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不是诈尸，但不对劲。”王大春压低声音，“那尸体，是昨天刚送来的，我亲眼看着她闭眼的。可刚才我进去换冰袋，她……她看着我。”
陈九安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你先别动她。”他说，“我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他站在公交站牌下，抬头看天。
云压得很低，像一层灰布盖在头顶。远处医院的灯亮着，白得发青。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钻进夜色。
停尸房门口，王大春正倚着门抽烟，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你来了。”他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人呢？”
“在最里面那柜。”
他们穿过长廊，空气冷得像冰窖。墙上贴着“请勿喧哗”的告示，字都褪色了。
王大春推开冷藏室的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陈九安皱了皱眉，从布袋里摸出三枚铜钱，握在掌心。
冷藏室里，一排排尸柜整齐排列，像沉默的士兵。最里头那具尸体，盖着白布，可布角掀开了一角。
“就是她。”王大春小声说。
陈九安走近，伸手掀开白布。
尸体睁着眼，眼珠漆黑，像两颗煤球。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
他蹲下身，从布袋里取出一张符纸，贴在尸柜边缘。
符纸刚贴上，就“啪”地裂开，像被谁撕了。
他眯起眼，从裤兜里掏出铜钱，在尸柜周围摆了个圈。
铜钱刚放下，尸柜“嗡”地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挣扎。
王大春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呼吸急促。
“你刚才说她睁眼了？”陈九安问。
“嗯。”
“她……有没有动？”
王大春摇头，“只是看着我。”
陈九安低头看尸柜，突然注意到柜底边缘，有一圈模糊的刻痕。
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金属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八卦印。
他心头一紧。
这图案，他在梦里见过。
灭门案现场，爷爷倒下的地方，地板上也有同样的印子。
他咬住打火机，点着一张符纸，火光映出柜底的刻痕。
果然，是八卦印，可边角有些不对，像是被什么刮过。
他抬头看尸体，她的眼神，依旧直勾勾盯着他。
他从布袋里抽出一张新符纸，蘸口水在尸柜上画了个圈，贴上。
符纸刚贴上，尸体突然“咳”了一声。
王大春猛地往后跳，撞在墙上。
“她……她……”
陈九安没动，只是盯着尸体。
她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口气，像是叹息。
接着，她的眼睛，缓缓闭上了。
陈九安松了口气，收回铜钱。
“没事了。”他说。
王大春喘着气，“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镇住了。”
“那她……”
“只是被符文影响，不是诈尸。”
王大春点点头，但还是不敢靠近。
陈九安蹲下身，又看了眼柜底的八卦印。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你先别动她。”他说，“我得查点东西。”
王大春点头。
陈九安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是……道士？”一个声音响起。
他回头，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她穿着太平间的制服，头发有点乱，刘海遮住左眼。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橙子。
“我是这里的化妆师。”她说，“我叫小雪。”
陈九安看了她一眼，“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我刚来。”
她说话有点结巴，像是紧张。
“你怕鬼？”
她点头，“可我……我好像不怕你。”
陈九安眯起眼，“你有没有见过这种符文？”
他指着尸柜底部。
小雪低头看了一眼，眼神忽然变了。
她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我……我梦里见过。”
陈九安心头一震。
“你说什么？”
“我梦里……见过这个。”她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九安盯着她，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尸体，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那里，有一根细小的绣花针，藏在刘海下。
她抬起头，看着陈九安，眼神里有一丝……熟悉。
“你是不是……认识我？”
陈九安没回答。
他只是把手机收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身后，小雪看着他的背影，嘴唇轻轻动了动。
“你……也是活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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