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七分,顾晚是被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惊醒的。
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裙,她蜷缩在床角剧烈喘息,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掌纹往下淌,而掌心里紧攥着的那张符纸,正泛着暗红的光,像团烧不尽的余烬。
符纸上的朱砂痕迹还未干透,黏糊糊地粘在她皮肤上,那笔锋凌厉的“封”字,分明是她最熟悉的——自己的笔迹。
“不,不可能……”她嗓音发颤,手指颤抖着去摸床头灯。
暖黄的光晕漫开时,她看见梳妆镜里的自己:眼尾通红,额发全被汗水黏成绺,而镜中倒影的唇角,竟挂着一丝她从未有过的冷意。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显示着医院的来电。
顾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睡衣带子都没系好就往门外冲。
玄关的大理石地面凉得刺骨,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抓起车钥匙时撞翻了花瓶,水声哗啦里,她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沈砚!沈砚!”
推开VIP病房门的瞬间,消毒水味猛地灌进鼻腔。
顾晚踉跄着扑到病床前,指尖刚触到沈砚冰凉的手背,眼泪就砸在了他手背上。
他面色白得像张纸,睫毛在眼下投出淡青的阴影,原本总是绷得笔直的下颌此刻松着,连呼吸都轻得像要消散在空气里。
“顾小姐。”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眼底满是疲惫,“他的各项指标都在往下掉,现在是浅昏迷状态。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镇定剂,但……”他看了眼监护仪上微弱的波动,“病人的意识似乎在主动抗拒清醒。”
抗拒清醒?
顾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符纸的红光突然在口袋里灼烫起来。
昨夜的梦境像潮水般涌来——她站在雾气弥漫的空间里,左手捏着沈砚的生辰八字,右手持着沾了心头血的笔,一笔一画在黄符上勾勒“封”字。
耳边有个声音轻笑着:“他的命门太弱了,你总被他护着,该换你斩断所有拖累。”
那声音……分明是她自己的。
“不,不是我!”顾晚突然抓住医生的手腕,“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迷?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外力?”
医生被她抓得皱眉,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沈先生之前重伤未愈,又强行处理了三天公司事务。我们之前就建议他绝对卧床,但他坚持要见你……”
顾晚的呼吸一滞。
三天前沈砚刚做完心脏手术,明明还插着引流管,却硬撑着从ICU挪到普通病房,说要等她来。
她当时忙着整理顾氏的犯罪证据,只陪了他两小时就走了。
“是我害了他。”她喃喃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床单上。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符纸,那红光突然暴涨,在她掌心烙下一个红印。
“宿主,冷静。”
星瞳的声音在意识空间响起时,顾晚正握着沈砚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她猛地闭眼,再睁眼时,已身处白茫茫的空间里。
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少女正攥着一串青玉念珠,发梢都在发颤:“蓝雨的意识体已经渗透到现实了。她在你梦中画的‘封印命门符’,正在抽取沈砚的生机。”
“怎么会这样?系统不是该辅助我吗?”顾晚抓住星瞳的手腕,“之前你说她只是黑化人格,怎么突然……”
“因为你用了太多次霉运诅咒券。”星瞳的声音发涩,“每次你用诅咒伤害敌人,负面情绪就会被蓝雨吸收。她现在有了实体意识,认为‘清除所有需要你保护的人’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顾晚的后背沁出冷汗。
三个月前她为了报复林薇薇,用了三张诅咒券,当时星瞳只说会消耗功德值;半个月前顾氏老夫人寿宴,她又对顾家二房下了“口舌生疮”的小诅咒……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警告,早就在滋养另一个自己。
“那怎么阻止她?”顾晚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我可以不用系统,可以不用功德值,只要……”
“没用的。”
冰冷的女声从镜面传来。
顾晚转头,看见穿衣镜里的自己正踩着高跟鞋走出来,发尾挑染的银蓝色在白光里刺目,眼尾的泪痣变成了暗红色的朱砂点:“你以为那些诅咒是你主动用的?是我在你意识模糊时推了一把。你总说‘要光明正大地赢’,可你根本不知道,当你被顾家踩在泥里时,我有多渴望他们血债血偿。”
“蓝雨!”星瞳急得要扑过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宿主需要沈砚,你这样会害死她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镜中的顾晚笑了,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划过顾晚的脸,“他护得了你一时,护得了你一世吗?苏家的人快找来了,林家的狗还在蹦跶,连沈氏董事会都在算计你——”她突然掐住顾晚的下巴,“与其等他们来伤你,不如我先把他们全变成尸体。”
顾晚想挣扎,却发现身体像被灌了铅。
镜中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竟与她重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不属于她的冷硬:“沈砚的命门在‘情’,封了他的情,他就不会再为你冒险。等我处理完所有麻烦……”
“不!”顾晚尖叫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病房窗前。
晨雾里的城市刚泛起鱼肚白,她却清晰地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幽蓝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砚秘书的消息:“顾小姐,董事会临时召开,白总让您尽快赶去。林家买了热搜,说您用玄术操控沈总……”
顾晚低头看病床上的人,沈砚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喉间发出极轻的“晚晚”。
那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她体内翻涌的黑暗。
她踉跄着扑到床边,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却在触到他掌心薄茧的瞬间,又听见蓝雨的嗤笑:“装什么心软?他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你说‘我不需要你的守护’。”
“不,我没有!”顾晚哭着摇头,却想起沈砚最后清醒时,自己确实说了那句话——在意识被蓝雨侵占的瞬间,她明明想扑进他怀里,却听见自己的嘴在说,“我不需要你的守护。”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顾晚抬头,看见沈砚的心跳曲线骤降。
她手忙脚乱地按呼叫铃,眼泪滴在他手背上,却在抬眼时,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现在,轮到你们害怕了。”
这句话飘出来时,顾晚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想捂住嘴,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
窗外的晨雾里,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落在对面楼顶的广告牌上。
它歪着头盯着病房,嘴里衔着张泛着黑气的符纸——那是“死期符”的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