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晨间的冷意钻进鼻腔时,顾晚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伏在床沿睡着了。
指尖被握得发疼,她抬头,正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沈砚的睫毛还沾着未干的水雾,苍白的唇瓣动了动:"晚晚。"
她猛地直起身,手腕被他攥得更紧。
他的掌心还带着烧退后的余温,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结痂的血痕——那是昨夜为他画续命符时,咬破指尖留下的。
"别怕,我在。"他哑着嗓子,拇指抚过她眼下的青影,"是不是又守了我一夜?"
顾晚喉咙发紧。
三天前沈砚为替她挡下那车蓄意冲撞的货车,肋骨断了三根,颅内还有淤血。
医生说能不能醒要看命数,可她怎么敢信命?
她攥着半枚银钥匙,在他床前跪了三十六个小时,直到系统提示"命运重写"能力激活。
此刻他眼底的清明让她眼眶发酸,却在触到他掌心温度的瞬间,忽然笑了。
那笑意带着冷锐的锋刃,像冬夜破冰的第一片冰凌:"现在,轮到他们害怕了。"
沈砚的手指顿了顿,却没有追问。
他只是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体温透过皮肤渗进她血脉里:"我信你。"
顾晚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掌心的银钥匙在发烫,那是命运之力在体内翻涌的信号。
昨夜星瞳说过,这能力需要用灵魂作引,每一次使用都会透支本源——可她不在乎。
只要能让那些害过他们的人,尝到被碾碎的滋味。
"睡会儿。"她抽回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等你再睁眼,该变天了。"
沈砚的手指在被单上蜷了蜷,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转身时发尾扫过的弧度,喉结动了动,把"小心"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
林老爷子的书房里,檀香味呛得人发闷。
老人靠在紫檀木椅上打盹,忽然陷入一片混沌的黑雾。
等意识重新凝聚,他发现自己站在顾家老宅的偏厅里——那是二十年前的冬夜,顾父正往茶盏里撒白色粉末。
"这是慢性毒,三个月后发作。"顾父压低声音,"等顾太太一死,顾晚那小杂种就没了依仗,到时候你我..."
"爸?"
林老爷子猛地转头,看见白露站在阴影里。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手里捏着张照片——是他和顾父的合照,背面还写着"分赃协议"。
"您以为当年的事,只有顾家养女知道?"白露的声音像淬了冰,"沈氏马上要换主,您最好想清楚,该站哪边。"
黑雾突然翻涌。
林老爷子看着照片在白露手里燃烧,灰烬落在他鞋面上,烫得他踉跄后退。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了;想逃,双脚却陷进了地板里。
"您选顾家养女,还是选我?"白露的脸在黑雾里扭曲,"选错了,可就没机会了。"
"不!"林老爷子猛地惊醒,额头全是冷汗。
他抓起手机的手在发抖,拨出的号码是林家现任家主:"撤回对白露的支持声明!
立刻!
她...她才是当年的幕后黑手!"
清晨七点,沈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白露盯着手机里弹出的新闻——"林氏集团声明:与沈氏副总裁白露无任何合作意向,其过往言论不代表林氏立场"。
她的指尖掐进大理石桌面,骨节泛白。
"林老疯了?"她抓起座机摔向墙面,"三天前还说要联合施压沈砚让位,现在..."
电话突然响起。她抄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林老爷子"。
"白副总裁。"林老爷子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我劝你最好把这二十年吞的脏钱吐出来。
否则..."
"咔"的挂断声让白露浑身发抖。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忽然注意到办公桌上的镇纸——那是块染血的玉,是顾父当年送她的"谢礼"。
此刻玉面浮现出暗红纹路,像极了...血迹。
上午十点,顾晚站在记者会的聚光灯下。
台下镜头闪成一片,有记者举着话筒喊:"顾小姐,网传你用玄术诅咒林小姐,导致她近日连遇车祸,是否属实?"
"玄术害人?"顾晚垂眸轻笑,再抬眼时,眼底泛起鎏金色的光——那是"天眼"发动的征兆,"我就让各位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因果报应。"
她抬手虚点,空中浮现出半透明的影像:顾父在顾母的药罐里投毒,在遗嘱上模仿顾母笔迹,最后将装毒药的小瓶埋在顾家后院的老槐树下。
"顾父顾明远,十年前毒杀发妻顾清,伪造遗嘱侵吞顾家财产。"顾晚的声音像淬了钢,"这些,够不够证明,谁才是真正该遭报应的人?"
台下一片哗然。
有记者举着录音笔冲上来:"顾小姐如何证明这些影像是真的?"
"老槐树的树根下,第三块青石板。"顾晚从包里取出张泛黄的照片,"这是顾母当年拍下的,她发现丈夫不对劲后,偷偷藏了证据。"
镁光灯炸成一片。
顾晚望着台下慌乱打电话的记者们,忽然想起被顾家赶出门那天,也是这样的闪光灯,只不过那时照的是她"勾引养兄"的假新闻。
"系统提示:命运重写消耗进度37%。"
机械音在耳边响起时,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后台监控室里,蓝雨的虚影浮现在屏幕上,嘴角勾起冷笑:"这才刚开始,你以为你能控制这股力量多久?"
顾晚望向窗外的云。
沈砚所在的医院在东边,她能隐约看见那栋白色大楼的轮廓。
她没说话,只是将手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星瞳给的钥匙的温度。
只要能守住他,哪怕代价是我自己。
沈砚是在下午三点醒的。
护士刚给他换完药,病房门就被推开。
赵老爷子拎着保温桶走进来,胡子翘得老高:"你小子命大!
晚丫头昨天找我要顾明远的行踪,我让人查了,那老东西藏在缅北..."
"赵叔。"沈砚撑着坐起来,"她人呢?"
"在公司呢!"赵老爷子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一放,"你那小媳妇厉害得很,这三天把沈氏的财务漏洞全堵上了,还联合几家老股东压下了董事会的逼宫信。"
沈砚掀开被子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忽然想起今早顾晚离开时的背影——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毛衣,发梢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却像带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我去公司。"他扯掉输液管,被赵老爷子一把按住。
"你不要命了?"赵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晚丫头说让你好好养着,她把所有文件都做成了语音版,等下让人送过来..."
沈砚没听进去。
他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顾晚发来的消息:【在顶楼等你。】
沈氏顶楼的玻璃幕墙外,晚霞把天空染成血红色。
顾晚站在落地窗前,怀里抱着一摞文件。
她听见脚步声,转身时正撞进个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
沈砚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扫过她耳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她抬头,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
"你在天桥摆摊时,为了给流浪猫买猫粮,自己啃了半个月馒头。"他的手指抚过她后颈的旧疤,"你黑进顾氏系统时,被防火墙割伤了手指,却笑着说'这是程序员的勋章'。"
顾晚愣住。
"还有..."他喉结动了动,"你用命换我醒过来时,掌心的钥匙烫得能烙下印子。"
他捧起她的手,掌心里果然有个银色的浅痕,像朵开在皮肤上的花。
"这次,是我们欠你太多。"他低头吻她的掌心,"以后,换我做你的盾。"
顾晚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肩窝。
窗外的风掀起她的发尾,吹得文件沙沙作响——那上面是沈氏未来三年的规划,是顾氏的犯罪证据链,是所有想伤害他们的人的名单。
深夜十一点。
顾晚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怀里抱着条沈砚的西装外套。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
她望着楼下的路灯,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灯光变成重影。
"你已经开始失控了..."
蓝雨的低语从耳边响起,像根细针戳进她耳膜。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阳台。
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她低头,发现不知何时攥着张符纸——那是用她的血画的镇魂符,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顾晚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刚想把符纸收进抽屉,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动静。
她转头,看见沈砚穿着睡袍站在门口,眼尾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怎么不睡?"
"风太大,睡不着。"她迅速把符纸塞进外套口袋,站起来走向他。
沈砚没说话,只是把她裹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比平时快,却没追问。
他知道,有些事她想自己扛——但这次,他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
月光漫过阳台。
那张泛着红光的符纸,在口袋里轻轻颤动,像在等待某个时刻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