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是被冷汗激醒的。
睡衣后背像浸过冰水,贴在皮肤上冷得发颤。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凌晨三点的客厅里,落地钟的铜摆一下下撞着空气,"滴答"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手机在茶几上亮着,屏幕蓝光刺得她眯起眼。
是沈砚私人医生的未读消息:"沈总今晚脑电波异常活跃,或许......"后半句被截断,光标还在屏幕上跳动,像某种未完成的预兆。
顾晚的手指刚碰到手机,界面突然自动跳转。
她盯着微信聊天框里"林氏集团"的对话框,前几天还在讨论合作的消息记录,此刻全成了空白。
往下翻,微博热搜里"林老爷子八十大寿"的词条消失了;相册里上个月在慈善宴拍的合照,林老爷子的位置只剩一片模糊的光斑;连手机通讯录里,"林正山"的名字也不翼而飞。
"啪嗒"。手机砸在地毯上。
顾晚踉跄着冲进书房,书架第三层的牛皮纸袋里,还收着她和赵老爷子的聊天截图——那是三个月前,赵老说林老爷子曾在二十年前强拆顾家老宅的证据。
她颤抖着抽出照片,相纸在指尖发出脆响,上面本该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此刻全是空白。
"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发涩,"我明明存了备份,云盘里还有......"
"你昨晚杀了他。"
星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机械的嗡鸣。
顾晚猛地转身,只看见空气里浮动的蓝色光粒,像被揉碎的星河。"不是用刀,不是用枪,是用命运之力。
你念了因果斩断咒,把他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了。"
"我没有!"顾晚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书桌上,"我根本不记得......"
"因为蓝雨替你动了手。"星瞳的光粒突然凝聚成半透明的少女轮廓,发梢泛着冷白的光,"她用你的身体画了紫符,贴在林老爷子胸口。
系统的现实重构权限,需要宿主意识介入才能启动——你以为是梦,其实是她在借你的手执行。"
顾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想起梦里那间泛着消毒水味的病房,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像催命符。
她站在老人床前,指尖的符纸泛着妖异紫光,嘴里念着陌生的咒文,每一个字都像刻进骨髓里。
"不可能......"她抓住星瞳的手腕,却穿过那团光粒,"我不会杀人,不会......"
"你太弱了。"
蓝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晚转身,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正缓缓走出镜框,黑色长发垂落至地,瞳孔里流转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幽蓝。"总是犹豫,总是心软,想着要原谅那些踩碎你尊严的人。
而我,替你完成了你不敢做的事。"
她抬手,一道光影掠过顾晚眼前——是梦中的画面。
她看见自己的手在画符,笔尖蘸着朱砂,每一笔都精准得像被操控;她看见自己俯身贴符,林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她看见监护仪的曲线逐渐拉平,护士冲进来时,老人的脸已经开始模糊,像被雨水打湿的墨迹。
"不——!"顾晚尖叫着后退,撞翻了书桌上的茶杯。
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腕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可那痛感反而让她更清醒:"你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
沈砚还在医院躺着,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牵连他?!"
蓝雨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触感像浸了冰水的丝绸。"你以为沈砚昏迷是意外?"她轻笑,"他替你挡了二十年的灾,命格早被折损得千疮百孔。
要不是我用系统权限给他续着命,他早该在三个月前的车祸里......"
"住口!"顾晚猛地推开她,却又穿过了那具虚影。
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往身上套,钥匙串撞在玄关柜上,"我要去医院,我要确认沈砚......"
医院的走廊泛着冷白的光。
顾晚跑得太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响。
她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消毒水味呛得她眼眶发酸。
沈砚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白,鼻息间的氧气面罩微微起伏,心跳监测仪的曲线细得像游丝。
"沈砚......"她跪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
他的掌心冰凉,没有半分温度,"你说过要教我开枪,说过要陪我去苏家认亲......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变缓。
顾晚盯着那根上下跳动的绿线,喉头发哽:"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我宁愿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宁愿没有系统,没有玄学能力,宁愿回到被顾家赶出去的那天,至少那时候你还好好的......"
窗外的月光爬上他的眉骨。
顾晚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被绑匪打断肋骨还笑着说"不疼";想起她直播被骂"骗子"时,他用沈氏官微转发"沈太太说的都对";想起他在暴雨里找到流落街头的她,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时说"顾家不要你,我要"。
"你醒醒好不好?"她把脸埋进他手背,泪水打湿了他的指节,"我不要什么马甲,不要什么复仇,我只要你......"
"太晚了。"
蓝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晚猛地回头,只见她倚在门边,指尖转着那张泛紫的符纸:"沈砚的命数早被林老爷子的因果链缠住了。
你斩断林老爷子的存在,他的命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只会坠得更快。"
"你到底想要什么?"顾晚擦了擦眼泪,站起来逼近蓝雨,"系统权限?
掌控一切的力量?
还是......"
"我想要你快乐。"蓝雨的语气突然软下来,像顾晚十六岁那年躲在衣柜里哭时,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想要你不用再在雨里卖符,不用再被人骂扫把星,想要那些踩过你的人,永远永远不能再伤害你。"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顾晚心口:"你以为我是突然出现的?
我是你最恨的自己,是你被顾家赶出去时的不甘,是你被全网辱骂时的愤怒,是你跪在沈砚病床前的绝望......这些情绪攒多了,就成了我。"
顾晚后退半步,撞在监护仪上。
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护士推着抢救设备冲进来,她被人扶着退到走廊。
透过玻璃窗,她看见医生在给沈砚做胸外按压,绿线终于重新跳动,却比之前更弱。
凌晨五点的风卷着寒意钻进衣领。
顾晚站在医院楼下的银杏树下,看着露珠从叶尖坠落,碎成星芒。
她摸出手机,屏幕自动弹出系统提示:
【现实重构权限已激活,是否执行"重写人生"?】
对话框在屏幕中央闪烁,像张开的黑洞。
顾晚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蓝雨说的"我们想要的是一样的",想起星瞳说的"你和她共用一具身体",想起沈砚昏迷前最后一条消息:"等我醒了,我们去拍结婚照。"
手机在掌心震动。
她低头,发现通讯录里"沈砚"的名字正在变淡,像被橡皮擦轻轻抹过。
"不——!"她尖叫着去按屏幕,却在触碰到"否"的瞬间,眼前突然发黑。
最后一秒的意识里,她听见蓝雨在笑:"别怕,我会让他永远留在你身边......"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卧室时,顾晚猛地惊醒。
她抓过手机,通讯录里"沈砚"三个字清晰如初,朋友圈还停留在他三天前发的"项目收尾中"。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床头柜上,躺着半张泛紫的符纸,边缘还沾着已经干涸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