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守了一夜。
晨光爬上窗棂时，她盯着沈砚苍白的脸，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
可刚要合眼，身侧的人突然动了动——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是她熟悉的深潭，却没了从前的温度。
"你是谁？"
三个字像冰锥扎进顾晚心口。
她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昨晚他说"记得"时，她以为是希望，原来不过是回光返照。
"我是顾晚。"她声音发颤，伸手去摸他的脸，"你的......未婚妻。"
沈砚盯着她，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喉结滚动两下，终于点了点头。
可那动作机械得像提线木偶，没有半分久别重逢的雀跃。
顾晚看着他空洞的瞳孔，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宠物店见过的流浪猫——被人打怕了，眼神里只剩一片混沌的灰。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他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
"饿不饿？
我煮粥。"她站起身，背对着他擦了擦眼角。
瓷勺碰在砂锅沿上，发出细碎的响，像她碎裂的心跳。
粥香漫开时，沈砚还坐在床上。
他垂着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手，仿佛在研究这双陌生的手究竟属于谁。
顾晚端着碗走近，见他袖口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那是去年她做饭时油溅到他手上留的，他当时还笑说要纹个小老虎遮丑。
现在那道疤还在，可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回忆的涟漪。
"我带你去见赵爷爷。"顾晚突然说。
赵老爷子是玄学界泰斗，当年她刚觉醒系统时，就是他教她画第一张镇魂符。
沈砚没说话，任她给他套上外套。
下楼时他脚步虚浮，顾晚扶着他的腰，能摸到肋骨的轮廓——他瘦得厉害，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赵老爷子的四合院飘着艾草香。
顾晚推开门时，老人正蹲在院里给葫芦藤浇水。
听见动静抬头，水壶"当啷"掉在地上。
"晚晚，这是......"赵老爷子颤巍巍站起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
他踉跄着走近，枯瘦的手指悬在沈砚额前三寸，又猛地收回，像被烫到。
"这不是沈砚。"他声音发哑，"晚晚，这是另一个灵魂。"
顾晚的手"轰"地炸开。
她下意识把沈砚往身后护，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腕："您乱说什么？
他明明......"
"真正的沈砚，已经不在了。"赵老爷子摇头，眼角的皱纹堆成深沟，"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气息是新的。
像......像被人揉碎了重新捏的陶土。"
顾晚耳边嗡鸣。
她想起昨夜沈砚透明的手背，想起他说"不属于这里"，想起蓝雨说过要"彻底碾碎他的存在"。
原来不是消失，是......替换？
"你怎么敢这么说！"她声音发抖，眼眶烧得厉害，"您当年说他命格里有煞，是我用功德换符纸替他挡的；去年他车祸昏迷，是我在ICU守了三天三夜......"
"晚晚。"赵老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我活了八十岁，见过三千种魂魄。
这孩子......"他看向沈砚，对方正垂头盯着地上的蚂蚁，"他的魂光像被水冲过的画卷，只剩模糊的底色。"
风卷起院角的落叶。
沈砚突然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蚂蚁。
他的动作那么轻，像怕碰碎什么。
顾晚望着他微驼的背，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她蹲在墙根看蜗牛，有个穿白衬衫的男孩也蹲下来，说"别碰，它会害怕"。
那是她和沈砚第一次见面。
"顾晚。"
冷笑声像冰碴子落进后颈。
顾晚猛地转身，只见蓝雨从院墙上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穿着顾晚的脸，眼尾却勾着妖异的红，发梢渗着黑雾："你以为靠那点破符纸和眼泪，就能唤醒他？"
她指尖划过沈砚的后颈，对方像被电到般瑟缩。
蓝雨笑出声："他不过是我用现实重构权限捏的替代品——记忆、习惯、连这道疤"她扯了扯沈砚的袖口，"都是我从你脑子里扒出来的。"
顾晚浑身发抖。
她想起系统空间里蓝雨逐渐实体化的身影，想起前阵子总在梦里听见的碎裂声——原来不是幻觉，是沈砚的魂魄在被碾碎。
"还我真正的他！"她扑过去要抓蓝雨的手腕，却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黑雾裹住她的手，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
"想要原品？"蓝雨歪头，红瞳里跳动着兴奋的光，"那就来系统空间和我抢啊~不过嘛......"她扫了眼沈砚，"他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会再因为你涉险，不会再和你吵架，不会再......"
"住口！"顾晚吼出声。
她转身抱住沈砚，他的身体还是温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毛衣味。
她想起昨夜他说"只有你能看见我"，想起他吻她发顶时的温度，那些怎么会是假的？
蓝雨的笑声渐远。
顾晚抬头时，她已经消失在树影里，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话："选吧，顾晚。
继续当你的救世主，还是......收下这个量身定制的礼物。"
接下来的三天，沈砚开始有了变化。
他会盯着顾晚的照片发呆，会在她煮姜茶时说"太甜了"，会在她换灯泡时下意识扶住她的腰。
可每次顾晚眼睛发亮地问"想起来了？"，他就会皱眉揉太阳穴："像......像在看别人的电影。"
今夜月光很好。
顾晚坐在床边给他擦手，他突然开口："昨天做梦，梦见下雨。"
"什么样的雨？"她屏住呼吸。
"很大的雨。"他盯着窗外的月亮，"有个人......抱着我跑。
雨打在脸上，她的眼泪比雨还烫。"他转头看向顾晚，眼神里终于有了丝焦距，"后来我醒了，就想，要是能永远记住这温度就好了。"
顾晚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他愣了愣，抬起手笨拙地替她擦泪："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他说，"但我知道，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夜色渐深。
顾晚替他盖好被子，转身要关灯时，耳尖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
"叮——现实重构权限升级完成。"
"新能力解锁：灵魂重塑。"
顾晚猛地回头。
沈砚已经睡着，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阴影。
她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
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谁在说，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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