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沾湿了白色蔷薇的花瓣,清甜的香气混着蟹粉狮子头的鲜香飘进花园餐厅。
顾晚站在玻璃花房中央,指尖捏着青瓷酒壶的壶柄,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她望着餐桌首位的苏老太——银发梳得整整齐齐,银簪上缀着粒鸽血红宝石,正慢条斯理用公筷给她布菜。
“晚晚尝尝这个,沈家厨房的蟹粉狮子头,比我在苏州吃的还地道。”苏老太夹起丸子搁在她瓷碟里,抬眼时目光温软得像春夜的月光。
顾晚喉结动了动。
她昨晚在沈砚怀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口的玉坠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此刻更像有团火在血肉下烧着。
她将酒壶轻轻搁在桌上,酒液在壶口晃出细碎的涟漪:“苏外婆,您说我是苏家玄脉唯一传人……那林母呢?”
话音未落,苏老太的筷子“咔”地一声磕在瓷盘沿。
她垂眸盯着碗里的汤,水面倒映出她忽然绷紧的眼角细纹。
顾晚注意到她交叠在膝头的手,骨节微微发颤——那是她方才在沈砚书房见过的,苏家玄脉传承者才有的“灵纹”,此刻正泛着淡青色微光。
“林氏那丫头……”苏老太抬眼时,眼底浮起层雾,“她也曾是候选人之一。”她端起青瓷杯抿了口茶,杯沿在唇上压出道浅痕,“只是她动用了禁忌之术,被逐出宗族。”
“叮——检测到关键记忆触发。”星瞳的声音突然在顾晚意识里响起,带着电子音特有的机械感,“林母对宿主的执念值突破阈值,根源数据已同步。”顾晚指尖一颤,险些碰倒身侧的青瓷瓶。
她想起林母从前看她时的眼神——有时像盯着块肥肉,有时又像盯着根刺,原以为是单纯的嫉妒,此刻才惊觉那里面烧着更炽烈的东西。
“当年玄脉要选继承人,你母亲苏婉儿和林氏是最拔尖的两个。”苏老太放下茶杯,指腹摩挲着杯壁的冰裂纹,“婉儿天赋比林氏高七分,又肯下死功夫。族里长老们都说,这孩子要是成了家主,玄脉能再兴百年。”
顾晚喉间发紧。
她想起母亲留下的手札,每页都密密麻麻记着符咒解法,墨迹最深的几页边缘泛着毛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
原来那些深夜里的灯烛,都是为了这个位置。
“可林氏不甘心。”苏老太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像块石头坠入深潭,“她偷了禁术残卷,想篡改自己的命格。”老人的灵纹突然大盛,顾晚看见她手背的血管都跟着纹路一起跳动,“那禁术要拿活人祭魂,她……她杀了三个无辜的孩子。”
顾晚的胃里突然翻涌。
她想起林薇薇生日宴上那碗汤——当时她用鉴宝眼扫过,发现汤里浮着三根婴儿手指骨,林母却笑着说“这是独家药膳”。
原来有些恶,是刻在血脉里的。
“族里要处置她那天,她放火烧了玄脉祠堂。”苏老太的眼眶红了,“婉儿为了救典籍,被房梁砸断了腿。后来林氏逃了,婉儿却……”老人突然哽住,抓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后来婉儿嫁去顾家,我以为她终于能过安生日子,谁知道……”
“所以她以为我母亲死了,机会又来了。”顾晚接口,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
她想起林母第一次见她时,盯着她眉心的眼神——那时她才七岁,林母用涂着丹蔻的指甲戳她额头,说“这纹路倒像谁”,后来就总变着法儿在顾夫人面前说她“克父克母”。
“她以为玄脉传承断了,自己就能以‘唯一幸存者’的身份回来。”苏老太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灵纹传来,“可她没想到,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血脉。晚晚,她必须除掉你,才能彻底抹掉玄脉正统的痕迹。”
顾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被顾家赶出门那天,林薇薇举着酒杯笑她“野种”,林母站在二楼回廊,嘴角勾着的弧度比女儿更冷。
想起直播时被买的水军骂“妖女”,带头的ID头像是林母最爱的墨兰。
想起上周在沈氏顶楼,林母堵着门说“你这种杂种,也配坐沈太太的位置”——原来那些刀刀见骨的话,都是因为恐惧。
“既然她想夺走一切,那我就让她知道。”顾晚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望着玻璃花房外的紫藤架,阳光透过紫色花串落在她脸上,将眼底的冷光染成碎金,“真正的玄脉传人,不是靠阴谋,而是靠实力。”
苏老太望着她挺直的脊背,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心疼,还有几分当年看苏婉儿练符时的骄傲:“去做吧,外婆给你撑腰。”
顾晚转身时,腕间的玉坠突然发烫。
她摸出手机给沈砚发了条消息:“让周秘书准备法务部和公关部,半小时后到书房。”然后踩着细高跟往主屋走,黑色裙摆扫过铺着碎石的小径,像团燃烧的夜。
书房里,檀木书桌上摊着顾母的手札。
顾晚翻开最新浮现字迹的那页,“蓝雨之怨”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她提起钢笔,笔尖在信笺上落下第一行字:“致玄门诸友:关于玄脉正统传承之声明……”
窗外的紫藤架后,一道黑影缓缓直起腰。
她穿着墨绿旗袍,鬓边插着朵蔫了的墨兰,手里攥着张画满符文的纸条——那是她花了三个月从黑市淘来的“镇魂锁链”,专门用来锁玄脉者的命。
“苏婉儿的种……”林母对着窗内的顾晚扯出个扭曲的笑,指甲深深掐进纸条里,“我倒要看看,你比你妈能撑多久。”
风卷着紫藤花瓣掠过她脚边,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蜷缩着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