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的指尖刚要触到那缕蜷缩的黑气，钟道长已先一步弯腰拾起。
他的道袍下摆扫过撒落的朱砂，在青砖地上染出半片暗红。
老人枯瘦的指节捏着黄符，凑近鼻尖轻嗅，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
"这气......"钟道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命数的腥气。"他抬头时，眼尾的皱纹里浸着冷意，"蓝雨说的命格种子，怕不是虚言。"
顾晚扶着桌角的手骤然收紧，腕间胎记的灼痛顺着血脉窜上心头。
她想起蓝雨消失前的尖叫——"今夜子时开花"，后槽牙咬得发疼："能查出来源吗？"
"得用玄坛火炼。"钟道长转身走向供桌，袖中拂尘扫过案头的青铜灯盏。
灯芯"噗"地窜起幽蓝火苗，他将裹着黑气的黄符投入火中，"若能炼出残识......"
话音未落，灯焰突然炸成刺目金芒。
顾晚被强光刺得眯起眼，隐约看见符纸灰烬里浮起个极小的光粒，像颗裹着黑雾的珍珠，"叮"地坠在供桌上。
"是种子残留。"钟道长的指尖抵在光粒上方三寸处，掌心腾起的纯阳真火刚要触及，那光粒突然"咻"地钻进他的道袍袖口。
老人浑身一震，猛地扯松衣襟，却见光粒已消失不见。
苏老爷子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这玩意儿......"
"已认主。"钟道长的额头渗出冷汗，"它在找宿主。"他抬头看向顾晚，目光沉得像压着块铅，"小晚，你接触过的人里，可有人突然觉得头疼？
或者......"他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顾晚的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滞——来电显示是顾砚的私人号码，但接听后传来的却是特助颤抖的声音："顾太太，先生突然说头疼，然后......然后就昏过去了！"
"哪家医院？"顾晚的声音在发抖，指尖掐进掌心未愈的伤口，血珠渗出来，在手机屏上晕开个红点儿。
"第一医院VIP病房，医生说......说查不出病因。"
顾晚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冲，苏老爷子紧跟在后，拐杖敲得楼梯"咚咚"响。
钟道长扯下道袍塞进供桌抽屉，从怀里摸出个檀木盒别在腰间："我跟去看看。"
电梯里，顾晚盯着数字不断跳动的楼层显示屏，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星瞳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宿主，顾先生体内有不属于他的命格波动，很微弱，但在持续增强。
蓝雨的转移......开始了。"
"闭嘴！"顾晚咬着牙低喝，喉间的腥甜涌到嘴边。
她想起三天前顾砚还窝在沙发里给她剥山竹，指腹被果壳划了道小口，还笑着说"给太太剥的果，破点皮应该的"。
此刻那些画面像针，扎得她眼眶发烫。
VIP病房外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顾晚撞开虚掩的门时，顾砚正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比被单还白。
她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触到他手背时，冷得像块冰。
"阿砚？"她凑到他耳边轻声唤，"我是小晚，你醒醒。"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顾晚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晕开个小水洼。
她颤抖着去摸他的脉搏，脉象乱得像被风吹散的线。
"顾太太，我们......"值班医生刚要开口，被钟道长挥手打断。
老人掀开顾砚的眼皮，指腹按在他眉心，突然倒抽口冷气："瞳孔散得不对。"
阿宝不知何时从她包里钻出来，金瞳映着顾砚的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它弓起背，前爪"啪"地按在顾砚胸口，粉色肉垫上的绒毛根根竖起。
"玄猫认凶。"钟道长的手按在阿宝背上，"这里。"他顺着猫爪的方向，在顾砚心口位置轻轻一叩，"因果嫁接。"
"什么？"顾晚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有人把别人的死亡命运，嫁接在他身上。"钟道长从檀木盒里取出张镇魂符，符纸边缘用金线绣着北斗七星，"这是用他的命，替另一个将死之人挡灾。"他将符纸贴在顾砚心口，"子时前不解除，他撑不过今晚。"
顾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倒吸口冷气。
星瞳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宿主，命格种子的核心位置定位到了。"
"在哪儿？"
"林氏老宅的地下密室。"星瞳的声音带着急切，"蓝雨的残念在那里布了局，种子的根须扎在......扎在林太太的命格里。"
顾晚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想起林薇薇被送进监狱前，林太太跪在她脚边哭嚎"我女儿是被你逼的"，想起三个月前林氏集团破产时，林太太抱着传家宝去典当行的监控画面。
原来所有的因，早埋在那些她以为已经翻篇的过往里。
"爷爷。"她转身看向守在门口的苏老爷子，"我需要去林氏老宅的地下密室。"
苏老爷子的白胡子抖了抖，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我让阿强带十个保镖跟着，密室的密码......"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泛黄的纸，"当年林老鬼找我鉴定古董时，我顺手抄了他的日记本。"
顾晚攥紧那张纸，指节泛白。
她回头看向病床上的人，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骨："阿砚，你说过要陪我看一辈子日出。"她俯身在他唇上轻吻，"所以你不许睡，不许走。"
一滴泪落在顾砚的唇角，他的指尖突然微微颤动。
顾晚猛地抬头，就见他眼尾的泪痣随着睫毛轻颤，像被风吹动的星子。
"有反应了？"苏老爷子凑过来，声音发颤。
钟道长却突然盯着顾砚心口的镇魂符，瞳孔骤缩。
那张金线绣的符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原本明亮的星纹变得模糊，像被谁用湿布擦过。
"不好！"钟道长抓起顾砚的手腕，指尖按在他腕间的命门穴，"顾先生的命运线......开始断裂了！"
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顾晚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苏老爷子的私人保镖发来的消息："林氏老宅密室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进入。"
她攥紧手机，看向病床上人事不省的爱人，又看向面色凝重的钟道长。
最终，她咬着牙将阿宝塞进钟道长怀里："守好他，我去去就回。"
夜色正浓，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半边。
顾晚跟着苏老爷子的保镖走向地下车库时，腕间的胎记突然灼痛如焚。
她摸出随身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东北方——那里，林氏老宅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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