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指尖在婚戒设计图上轻轻抚过，纸张边缘因长久保存泛起毛边，粗糙的触感刮过指腹，像岁月无声划过的痕迹，却仍能清晰看到“以我余生，换你周全”那行小字——墨迹微微晕染，仿佛曾被雨水或泪水浸润过。
窗外的风掀起百叶窗，金属叶片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晨光如碎金般漏进来，在顾砚的照片上镀了层金边。
相框玻璃微凉，映出她低垂的眼睫。
照片里的人西装笔挺，眼尾那颗泪痣在光下若隐若现，像极了去年她生日时，他捧着蛋糕推门进来的模样——奶油沾在他指尖，笑声还带着清晨的沙哑。
“苏小姐。”周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李董那边发来消息，说临时股东大会提前到十点。”
苏棠放下设计图，腕表指针指向九点五十分，金属表带贴着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
她将图纸小心收进抽屉最底层，那里还躺着顾砚去年送她的袖扣，银质表面刻着极细的藤蔓纹路。
此刻金属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像他从前总爱用指节轻敲她额头时的温度——那触感总让她心头一颤，又忍不住笑。
“走吧。”她理了理西装袖口，珍珠袖扣在腕间闪了闪，光泽温润如旧日晨光。
“顾先生住院前说过，股东大会的流程表在他电脑第三个文件夹。”
周秘书脚步微顿：“您……看过？”
“他每次开会前都会念给我听。”苏棠按下电梯键，镜面门映出她苍白的脸，唇色淡得几乎透明，“说怕我无聊，其实是想让我提前熟悉公司架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嵌进空气里。
电梯抵达时，会议室方向传来喧哗，人声混着雪茄燃烧的焦油味，随冷气扑面而来。
推开门的瞬间，空调的寒意裹着烟味刺进皮肤，她下意识绷紧肩胛。
李董正捏着保温杯敲桌子，杯壁上还沾着褐色茶渍，杯盖磕碰出沉闷的“咚咚”声；白露坐在主位右侧，指甲盖涂着腥红甲油，正用钢笔敲着桌面——那支钢笔是顾砚去年奖励给部门销冠的，此刻在她手里倒像根刺，笔尖在纸上划出尖锐的“吱”声，像指甲刮过黑板。
“苏小姐来得正好。”李董扯了扯领带，双下巴跟着颤动，领带夹在灯光下闪出油腻的光，“我们几个老股东商量过，顾氏需要有经验的管理者。你一个搞设计的，怎么镇得住场子？”
“李董说的是。”白露接口，指甲在文件上划出刺耳声响，像玻璃碎裂，“上个月财务报表亏损三千万，苏小姐可知道？”她忽然提高声调，声音尖利如刀，“更别说有人五年前在精神病院住过三个月——”
“啪。”
苏棠将U盘拍在会议桌上，金属碰撞声清脆如枪响，震得桌面微微发颤，所有人噤声。
她走到主位前站定，余光扫过墙上顾砚的肖像——那是他三十岁生日时，公司全体员工送的油画，画布厚重，油彩层层堆叠，此刻画中人正垂眸望着她，眼底仿佛有光流动，像在说“别怕”。
“各位股东，我是顾氏现任代理CEO苏棠。”她打开投影仪，蓝光映得眼尾发红，像烧尽的余烬，“今天要公布的，是顾氏近五年被刻意隐藏的财务数据。”
手机震动声从口袋传来，她指尖微动，却未去碰。
弹幕提示音却先响了——她提前开启的直播界面弹出满屏“苏总加油”，“沈太太冲啊”，“顾氏有光”，镜头正好对准投影仪，光斑在她脸上跳动。
“韩哥，接入吧。”她轻声说，声音像风穿过缝隙。
会议室大屏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数字如潮水涌来，荧光绿在黑暗中流动，像数据之河奔腾不息。
周秘书倒抽冷气：“这是……海外账户流水？”
“顾氏三年前收购的东南亚矿业，实际盈利比报表多了两亿。”苏棠指尖划过屏幕，玻璃的冰凉透过指腹，“钱去哪儿了？”她点开下一张图，“看看这个账户，户主是白副总名下的离岸公司。”
白露的指甲盖“咔”地断裂，红色甲片掉在文件上，像滴凝固的血。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向后翻倒，金属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吱——”，惊得后排股东一颤。
“伪造！这都是伪造的！”
“白副总别急。”苏棠调出通话记录，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像按下审判的按钮，“去年七月十五，你和林母的通话时长十七分二十八秒。”她点击播放键，电流声里传来林母的尖笑，混着背景里的麻将碰撞声：“等顾砚那病秧子死了，顾氏还不是我们的？”
李董的保温杯“哐当”落地，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褐色污渍迅速蔓延。
他慌忙去捡，却被安保按住肩膀：“李董，您涉嫌挪用公款，需要配合调查。”
“苏小姐！”市场部张经理突然举手，声音发抖，“我有话要说！”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伪造账目的截图，“上周白副总让我做假账，说只要顾氏亏损，就能逼您下台——”
“够了！”白露抓起桌上的咖啡泼过去，褐色液体擦着苏棠的鬓角溅在墙上，热气混着咖啡因的苦香扑面而来，一滴落在她颈侧，温热如血。
“你不过是顾砚养的金丝雀！他现在躺在ICU，你凭什么——”
“凭顾氏是他用命拼来的。”苏棠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整间会议室静得能听见心跳——还有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某人压抑的呼吸。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着顾砚的照片——那是今早医生发来的，他插着呼吸管，脸色苍白，却还在对镜头比耶，指尖微微翘起，像从前每次胜利后那样。
“各位。”她举起手机，直播镜头清晰捕捉到照片里的人，“顾先生在昏迷前给我发过消息。”她点开语音，沙哑的男声混着仪器嗡鸣，像从深渊传来：“阿棠，别怕。你是我的光，也是顾氏的光。”
此起彼伏的抽噎声里，苏棠听见周秘书小声说：“顾总当年创业时，在这间会议室熬过三个通宵。”李董的脸白得像张纸，瘫在椅子上；白露后退两步撞翻椅子，却被保安架住胳膊，指甲在地毯上抓出几道深痕。
手机再次震动，星瞳的消息跳出来：“阿宝失踪前用定位手表发了坐标，在郊区废弃纺织厂，可能是林母的老巢。”苏棠快速划掉消息，抬头时正撞进顾砚肖像里的目光——他的唇角微扬，像在说“我就知道你行”。
“从今天起，顾氏的每一笔账，都会在阳光下。”她转向镜头，弹幕疯狂滚动着“苏总杀疯了”，“顾氏有救了”，“沈太太好飒”，“下一个证据什么时候放”。
白露突然挣扎着尖叫：“你还有什么证据？不过是些——”
“别急。”苏棠调出最后一个文件，指尖悬在播放键上，像悬在命运的开关，“接下来要公布的，是白副总与林母的通话录音。”她望着白露瞬间惨白的脸，声音平静如深海，“各位，准备好迎接真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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