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着栀子花的甜香，在监测仪的滴答声里浮动。
阿宝的尾巴炸成毛绒绒的球，前爪死死勾住苏棠肩头的衣领，粉鼻子几乎要贴上她泛着淡金的眼尾：“主人？你、你眨眨眼好不好？”它的声音带着幼猫特有的奶音，此刻却抖得像被踩了尾巴。
终端屏幕突然发出嗡鸣，星瞳的信息气泡在半空炸开，最后一个“失”字还在闪烁，就被苏棠指尖缠绕的命运线轻轻扫散。
她的睫毛颤了颤，淡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细碎的光，像是把银河揉碎了灌进眼睛里。
“阿宝。”她开口时，声音像穿过两层玻璃，一层是苏棠清润的嗓音，另一层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冽，“别怕。”
玄猫的耳朵瞬间向后贴平，爪子无意识地抠进她锁骨处的布料：“你不是主人！主人不会用这种声音说话！”它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低头去蹭她手腕——那里还留着顾砚抓出的淡红印子，“主人这里有颗小痣，像颗红豆！你有吗？”
苏棠抬起手，指尖悬在腕间那粒浅褐色的痣上方。
命运线从她指缝漏出来，轻轻缠绕住那颗痣，像是在确认什么。
“有。”她的声音终于褪去了机械感，“阿宝，我是苏棠。但现在的我，比从前多了些东西。”
终端再次亮起，星瞳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挤进来：“苏棠！你的意识海正在被系统逻辑覆盖，融合时吸收的蓝雨命格碎片在篡改你的记忆锚点！必须立刻切断与命运之网的连接，否则——”
“否则会怎样？”苏棠仰起头，目光穿透天花板，仿佛能看见城市上空那张泛着银光的巨网。
她能感觉到无数丝线在指尖跳动，每一根都系着某个人的生辰、因果、未完成的遗憾。
“蓝雨用这张网操控了二十年人命，那些被她改命的人，有的家破人亡，有的活成提线木偶。现在我握着网绳，难道要像她一样？”
阿宝的尾巴慢慢垂下来，它舔了舔苏棠冰凉的耳垂：“可主人说过，用玄学改命会遭反噬的……”
“所以我要把网绳还回去。”苏棠的指尖轻轻一挑，某根缠着黑锈的命运线突然绷直。
千里外的老城区里，一个蹲在彩票店前的流浪汉猛地直起腰——三天前他被蓝雨改了财运，本该中头奖的彩票被换成了废票，此刻他裤袋里的彩票正发出灼热的温度。
“这是王阿婆的孙子。”苏棠闭了闭眼，记忆碎片在意识海里翻涌，“蓝雨为了报复王阿婆当年没把祖传罗盘给她，让那孩子高考当天发烧，后来只能去工地搬砖。”她指尖微旋，命运线突然倒着抽回，“现在，他该去大学报到了。”
终端传来星瞳的倒抽气声：“你在反向回溯命格！这需要消耗灵魂本源！苏棠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苏棠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能看见她背后浮动的命运线像活物般游移，“蓝雨的命格是吞噬来的，我的是系统给的，但现在……”她的手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符纸灼烧的淡痕，“这里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病床上的顾砚突然发出一声低吟。
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睫毛颤得像被风吹的蝶。
苏棠的身影瞬间凝实，她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他还带着薄茧的手——那是他从前为她学修水管时磨的。
“晚晚？”顾砚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着她泛金的眼尾，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我好像……睡了很久。”他动了动另一只手，想摸她的脸，却在中途顿住，“你的眼睛……”
“是命运的颜色。”苏棠把脸贴在他掌心，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但我还是你的晚晚。”
顾砚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眼下的泪痣，那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泪渍：“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站在很高的地方，脚下全是发光的线。我想抓你，可线缠住了我的手……”他突然攥紧她的手，指节发白，“晚晚，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苏棠的喉结动了动。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流逝，像沙漏里的细沙，每修复一条命运线就少一分。
但此刻顾砚掌心的温度太烫，烫得她眼眶发酸：“我哪里也不去。”她低头吻了吻他手背，“我只是……要把该还给世界的东西，都还回去。”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栀子花被吹得满床都是，有一朵落进顾砚的发间。
他望着苏棠背后浮动的命运线，那些银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细，像被什么东西啃噬着。
“晚晚，你在发抖。”他撑起身子，把她圈进怀里，“是不是很疼？”
苏棠伏在他颈窝笑了，呼吸扫过他跳动的动脉：“不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轻，像一片要飘走的云，但顾砚的心跳声那么清晰，一下一下，把她往人间拽，“就是有点累。”
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星瞳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苏棠！命运之网在崩塌！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意识——”
“嘘。”苏棠伸手按在终端上，警报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望着顾砚，他发间的栀子花被风掀起一片花瓣，飘落在她肩头，“阿砚，你相信命运吗？”
顾砚吻了吻她额头：“从前不信。”他指尖抚过她泛金的眼尾，“现在信了。因为命运把你送到我身边，又让我在最黑暗的时候，抓住了你的手。”
苏棠笑了。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命运之网的裂缝里苏醒，像一头沉睡多年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但此刻顾砚的怀抱那么暖，暖得她不想去看。
她把脸埋进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说：“阿砚，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被命运线缠住了……”
“那就陪你一起拆。”顾砚的手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拍着，像哄孩子睡觉，“拆到天荒地老。”
命运之网的最深处，一道不属于任何时间线的意识缓缓睁开眼。
它望着正在消散的银网，望着病床上相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终于，有人唤醒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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