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漫开时,苏棠正用拇指摩挲终端屏幕上那行歪斜的字。
蓝雨的声音像浸了冰碴的丝线,从扬声器里渗出来:“你以为你赢了?命运早已写好结局——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她的指尖猛地一颤,终端差点摔在床头柜上。
顾砚的手还温温地蜷在她掌心里,可监测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原本平稳的脑波曲线正疯狂跳动,绿色波形像被狂风撕扯的绸带,在显示屏上炸成乱麻。
“主人!”玄猫阿宝从窗台跳下来,皮毛根根竖起,金瞳里泛着幽光,“蓝雨把命格碎片藏在顾先生体内了!她用他的命做锚点,仪式没彻底封印她!”
苏棠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俯身凑近顾砚,他的睫毛仍在轻颤,可额角沁出薄汗,原本健康的肤色泛起不正常的青灰。
“那怎么办?”她的声音发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能一起封印吗?”
“除非……”星瞳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没有机械音的修饰,倒像有人贴着她耳尖在说,“除非你接受融合。吸收蓝雨的命格碎片,成为‘命运操控者’。但代价是——”系统音顿了顿,“你将不再是‘苏棠’。”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棠望着顾砚沉睡的脸,他眉峰微蹙,像在做什么噩梦。
三年前他替她喝下药酒时,也是这样皱着眉;去年她被绑架时,他单枪匹马闯仓库,枪柄上还沾着血,却先把她护在身后。
“顾砚还能醒吗?”她突然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星瞳沉默片刻:“如果融合成功,他会醒。但你的意识……”
“叩叩。”
敲门声惊得苏棠抬头。
钟道长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符纸,褶皱里泛着朱砂的红。
“苏小姐,”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这是‘命格分离符’,能剥离顾先生体内的碎片。但需要玄门血脉做媒介……”
“我愿意。”苏棠伸手去接符,指尖刚碰到符纸,阿宝突然扑上来咬住她手腕。
小猫的牙齿并不锋利,却咬得她生疼:“主人!这符要抽干你的生机!你会死的!”
“阿宝,松开。”苏棠蹲下来,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耳朵。
玄猫的毛在她掌心簌簌发抖,像在哭。
她想起刚激活系统时,这只猫从她背包里钻出来,叼着半块发霉的馒头蹭她手——那是她流落街头时,唯一愿意靠近她的活物。
“我不能让他有事。”她轻声说,“你看他眉头皱得多紧?他肯定又在担心我了。”
阿宝松开嘴,爪子却仍揪着她衣角,金瞳里蓄满水光。
钟道长将符纸塞进她手里,符背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仪式要在九宫阵里启动。我在楼下布了阵,半小时后生效。”
苏棠抱着符纸走到病房中央。
地砖上不知何时多了暗红的纹路,是钟道长用朱砂画的九宫阵。
她把符纸贴在胸口,能感觉到符上的纹路透过衬衫刺着皮肤,像团小火苗。
“苏小姐,”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刚要说话,钟道长已经扶住她肩膀:“你先去护士站,这里需要清净。”护士张了张嘴,终究跟着他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监测仪的滴答声,和阿宝压抑的呜咽。
苏棠望向病床上的顾砚,他的手指还搭在她刚才坐的位置,像在徒劳地抓什么。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她轻声说,声音被仪器的嗡鸣吞没。
符咒突然泛起金光。
苏棠感觉有热流从胸口炸开,顺着血管往四肢窜。
她踉跄着跪下去,额头抵在九宫阵中心,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飞——是蓝雨的记忆?
还是她自己的?
顾家养母摔碎的瓷碗,沈砚替她挡下的那杯酒,直播时网友刷的“玄学姐加油”,顾砚在集团官微下笨拙的“沈太太说的都对”……所有画面都裹着金光,被扯进符纸里。
监测仪的警报声突然尖啸起来。
苏棠抬头,看见顾砚的睫毛终于彻底展开。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着她的脸,还有她身后炸开的金光。
“晚晚?”他哑着嗓子喊她小名,这是他从前只在她睡着时才会用的称呼,“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苏棠想笑,却发现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想伸手摸他的脸,可手臂像灌了铅。
金光越来越亮,她听见星瞳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融合完成……但……她的意识……消失了。”
顾砚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还是暖的,可她的手指正在变凉,像要融化在这团金光里。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晚晚?晚晚你别睡……”
金光骤然收束。
病房里重归寂静,只有监测仪恢复了平稳的波形。
顾砚抓着苏棠的手,她的掌心还攥着半张符纸,符上的朱砂被泪水晕开,像朵开败的花。
窗外的栀子花被风卷进来,落在苏棠脚边。
阿宝蹲在她膝头,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手背——没有温度,像碰着一片雪。
终端突然亮起。
星瞳的信息浮现在屏幕上,最后一个字还在闪烁:“但……她的意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