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凌晨病房的死寂,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平缓的曲线骤然变成一团狂乱的波纹,伴随着血压数值飞速下跌的红色箭头,像一柄柄尖刀扎进苏棠的眼中。
顾砚刚从那场几乎要了他性命的车祸中苏醒不到两小时,此刻却再度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他俊朗的面孔上血色尽褪,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即便隔着被子,苏棠也能感受到他身体里那股正在疯狂流失的生命力。
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他体内被强行压制多年的煞气,正在疯狂反噬。
“没用的。”脑海中,属于蓝雨的冷笑声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以为凭你那点可笑的爱意就能给他续命?他母亲当年可是用自己的命布下的封印大阵,才勉强护住他十几年。那座阵法已经濒临崩溃,你拿什么去补这个窟窿?”
苏棠对这嘲讽充耳不闻,她死死握住顾砚那只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另一只手上,那枚被称作“封印之契”的古朴戒指,戒面上的蓝色纹路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没有理会蓝雨,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将一本泛黄的皮质手札摊开在床头柜上。
那上面是母亲清秀而有力的字迹,记载着无数玄门秘辛。
她的指尖精准地划过书页,最终停在“心契之术”那一页。
在繁复的阵法图纹之下,母亲用极小的字迹留下了一行批注,仿佛是留给她的最后箴言——“双命同频,血引为桥,”
一人承劫,一人续光。
苏棠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她从发间抽出一根尖锐的银簪,毫不迟疑地划过自己的左手手腕。
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她手腕一斜,精准地让一滴滚烫的血液滴落在“封印之契”的戒面上。
血液触碰到戒面的瞬间,仿佛滚油落入沸水,整个戒面上的蓝纹骤然亮起,发出幽幽的蓝光。
与此同时,她按下了床头一台连接着无数精密导线的便携设备开关,那是韩哥根据她的要求,连夜开发的脑波同步程序。
屏幕亮起,复杂的代码飞速滚动,系统界面中央,一个进度条正在缓慢加载。
就在此时,界面右下角,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标突然闪烁起来,弹出一个提示框:【九宫推演功能已解锁——可根据阵法波动及环境能量流,预判敌方十五秒内的基础行动轨迹。】
苏棠甚至来不及细看这行字的具体含义,胸口猛地一闷,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瞬间攫住了她的意识,将她狠狠地向下拉扯。
眼前的病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血色雾气笼罩的庭院。
冰冷的雨丝夹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她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泥泞之中,正是年幼时的顾砚。
而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女人,她的身形与顾砚有几分相似——是顾母。
女人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正决绝地割破自己的掌心,任由鲜血汩汩流入脚下刻画的复杂阵法之中。
“砚儿,活下去……”女人的声音在雨中飘忽不定,带着无尽的爱与不甘。
画面戛然而止。
苏棠猛然惊醒,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她第一时间看向顾砚,惊愕地发现,他原本急促紊乱的呼吸,此刻竟变得平稳悠长,那频率……竟然与她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
她立刻调出床头设备的监测数据。
屏幕上,两条分别代表着她和顾砚的脑波频率曲线,此刻正以一种医学上无法解释的姿态,呈现出罕见的共振状态,宛如两条纠缠共舞的游龙。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回戒指上,“封印之契”戒面内的蓝色纹路不再是狂乱地闪烁,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而有序的轨迹缓缓游走。
那路线……苏棠心头一震,飞快地翻动手札,找到了其中一页绘有“九宫阵图”的插图。
戒内蓝纹的游走路线,与手札中那张古老的“九宫阵图”,竟是分毫不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留下的手札,为何能与顾家的封印之契产生如此深度的联动?
她心怀疑惑,将手札翻到最后一页。
指尖触碰到封皮夹层时,感到一丝异样的凸起。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撕开,一张因岁月而泛黄的旧照片从里面滑落。
照片上,是两个风华正茂的女人。
左边的正是她的母亲苏静,笑容温婉恬静。
而右边那个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傲气的女人,赫然就是她在幻象中看到的顾母!
她们亲密地并肩而立,身后是一座巨大而古朴的石碑,碑上刻满了她看不懂的玄门符文。
最让她心惊的是,在照片一角,两个女人挽起袖子的手腕上,都有一模一样的、形如火焰的胎记。
她们根本不是传闻中的主仆关系……她们是师姐妹!
“你终于发现了。”一个冷硬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苏棠猛地回头,只见苏老太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无声地站在那里,她苍老的目光落在苏棠手中的照片上,眼神复杂难明:“你娘苏静,是玄脉百年不遇的正统传人。而顾婉,也就是顾砚的母亲,不过是旁支里一个天赋尚可的弟子。她为了救自己煞气缠身的儿子,不惜违背门规,盗用只有正统传人才能驾驭的禁术,强行结下‘血裔封印’,这才引来了林家那群疯狗的反噬,落得个家破人身死的下场。”
老太太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如今,你也要走她的老路吗?用你这半吊子的玄脉之术,去填一个无底洞。你就不怕,重蹈她的覆辙?”
苏棠缓缓站起身,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她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决然。
她将那枚染着自己鲜血的“封印之契”举到灯下,戒指上的蓝光映着她坚定的脸庞。
“我娘当年封的是煞,是为顾家消弭灾祸。”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而我今日,续的是命,是我爱人的命。你说我疯也好,傻也罢,可这世上,总要有人敢在黑暗里点一盏灯。”
她没有再看老太太一眼,转身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讯键:“周秘书,立刻调集顾氏集团旗下所有顶级安保,以最高级别权限,彻底封锁苏家老宅的地下仓库。切断所有外部监控,三十分钟后,我要进去找一样东西——‘玄门碑’。”
深夜,尘封已久的苏家老宅地库。
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
地库中央,按照手札上的记载,九盏长明红灯被重新点燃,昏黄的灯光勉强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照亮了地面上那个用朱砂和金粉混合描绘出的、与手札中一模一样的“心契阵”。
苏棠将便携设备连接到阵法核心,顾砚那平稳共振的脑波数据被缓缓导入阵心,成为整个阵法的引子。
一切准备就绪。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那根藏于袖中的银簪取出,准备以自身精血为引,彻底启动这座以命续命的大阵。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簪尖的刹那,连接着外部安保系统的监控画面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雪花。
同时,她脑中那刚刚解锁的系统提示骤然响起!
【九宫推演预警:西南通风口能量流异常,三分钟后,东南角将出现高能量反应入侵者。】
苏棠的动作停在半空中,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她抬头看了一眼监控画面中那个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轻轻晃动了一下的屋顶通风口,又瞥见空气中一闪而逝的极淡黑雾痕迹。
她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不动声色地将银簪重新滑入袖中,指尖却轻轻扣住了簪尾。
“来得正好,”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地库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嗜血的期待,“我这心契阵,正缺一个试阵的祭品。”
话音未落,她似乎远程下达了什么指令。
身后那扇厚重的精钢地库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声,开始缓缓关闭。
光线被一点点吞噬,地库陷入了即将到来的绝对黑暗。
在铁门彻底合拢前的最后一瞬,门外走廊的监控画面中,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正不紧不慢地搭上了地库门的电子锁扣。
而与此同时,苏棠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封印之契”,戒面在那一刹那的光影交错中,竟清晰地映出了一张脸——一张,与照片上、与幻象中那位顾母,有着七分相似,却更加阴鸷狠戾的脸。
阵法启动的瞬间,苏棠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抽离了身体,被猛地拽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空间——这里是……